風風光光地坐著太孫車攆進入了皇宮,朱棡現在可謂是志得意滿,甚至只要一想起那些兄弟好友,身子更是激動得發顫。

入京之前,朱棡便已瞭解到,諸王已有不少兄弟抵達了京師,比如那“蠢如禽獸”的秦王朱樉,再比如溫文爾雅的蜀王朱椿……

但是這些個自家兄弟,無論與大侄兒關係親疏遠近,卻是都未曾受到如自己這般隆重優待,甚至連朱樉這個宗人府的宗人令都是獨自灰溜溜地入城,哪裡享受過這般待遇?

這隻能證明,自家大侄兒,監國皇太孫已經將自己視為了宗室之首,諸王之長!

想想也是,那朱樉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暴虐不仁,作惡多端,被父皇斥責為“不曉人事,蠢如禽獸”!

自己身為老朱家裡除太子大哥外,年紀最大且腦子稍微正常的宗室藩王,理應在此刻危難之際挺身而出,輔佐太孫殿下監國理政!

朱雄英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著朱棡的神情,見其志得意滿的模樣,心中卻是覺得好笑不已。

削藩很難嗎?

難,也不難!

難就難在,此刻太祖爺還未離世,心中總是眷念親情血脈,即便他已經清楚這些藩王非但不可能達到“以屏宗室”的初衷,但他朱元璋也決計不會對自己的兒子舉起屠刀。

故而朱雄英有心藉此機會再削他一回卻終究不敢做得太過難看。

但削藩其實也不難,尤其是基於明初這些藩王妄自尊大的通病!

還未經歷朱棣毒打的明初親王,此刻可正是呼風喚雨,處於人生巔峰啊!

當今天子親親之誼亙古未有,致使這些個王八犢子有恃無恐,一個個皆是些目中無人、自私自利的混賬東西。

如那十三郎朱桂,若非被朱雄英強行改變了人生軌跡,只怕遲早成為史書之上那個臭名昭著的代王殿下。

但朱棡、朱樉與十三郎等人不同,他們可是“渡江七子”,實力強橫的老牌藩王,也是此次暗中阻撓考成新法推行的始作俑者。

朱雄英起初僅是想削減宗俸,一步一步慢慢削藩,削得他們無力叛亂,只能老老實實地為人臣子,以免自己落得個殘害叔伯、六親不認的罵名。

但是朱棡這些蠢貨為了一己私利,膽敢勾結地方官員阻撓新政推行,那可就不再是私利之爭,而是危害大明社稷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藉此機會索性一舉削個乾淨,以絕後患,省的日後麻煩。

不過太祖爺在前,朱雄英自然不敢高舉屠刀殺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相比於那等血腥手段,朱某人更喜歡現在這種方法:溫水煮青蛙,慢慢陰死他!

花花轎子抬人,一步一步將其抬到德不配位的地步,他自己便會作死作妖,到了成為眾矢之的之時,一切可都跟朱雄英毫無關係了。

這一招,叫“捧殺”!

至於為何選中朱棡,而不是朱樉,只能怪那朱老二太蠢了,已經蠢到無可救藥那種。

乾清宮,御書房。

朱雄英大大咧咧地走進了御書房,卻見太祖爺目光陰冷地盯著自己,嚇得後背直冒冷汗。

“咳咳……老爺子,您叫我何事啊?”

“你想捧殺老三?還是想趁機削了他們?”

太祖爺面色如常地詢問道,只是語氣之中說不出的冰寒刺骨。

嘶……老爺子這是真發怒了啊!

朱雄英心中一凜,當即掏出瞭解縉收集的罪證,遞交給了杜安道,後者根本不敢翻閱,躬身轉交給了太祖爺。

“洪武六年,晉王因細故將三名廚師鞭撻致死……”

“洪武八年至洪武十三年期間,晉王宮廷宮女無故失蹤近百人,王宮再次於民間遴選宮女……”

“洪武十五年,皇后國喪期間,晉王攜美人多次燕飲享樂……”

“洪武二十二年,晉王將活人投入獸籠,攜美人觀看分屍慘劇……”

“洪武二十三年,晉王數次以奔馬縛人,車裂之!”

砰的一聲巨響,形如枯槁的老人氣得拍案而起,還未等他發洩怒火,卻是再次劇烈咳嗽了起來,隱隱可見猩紅血跡。

“爺爺?”

“陛下!”

朱雄英二人見狀驚呼一聲,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攙扶著老爺子坐下,後者卻是奮力推開了二人,望著解縉收集的罪證怔怔無言。

老二朱樉生性暴虐不仁,已經算是徹底廢了。

老三朱棡小時候挺機靈的一個孩子,現在怎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那些廚師,那些宮女,無辜被殺也就罷了!

但是這個畜生,竟敢在他母后喪期大肆享樂,他還有一絲人性嗎?

將活人投入獸籠欣賞分屍慘劇,將活人五馬分屍以尋樂子……

這樣喪盡天良的狗東西,真是那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嗎?

“畜生啊這個畜生!朕當真恨不得一劍殺了他!”

太祖爺痛心疾首地怒喝道,竟是噴出了一口老血,徹底昏死了過去。

朱雄英見狀嚇得手足冰涼,腸子都快悔青了。

自己,還真他孃的是個大孝孫啊!

“殿下!即刻傳令禁軍統領顧誠封鎖乾清宮,尋太醫趕來為陛下診治,此事絕對不能傳揚出去,尤其是不能讓那些藩王得知!”

杜安道終究是見慣了風浪的大人物,深吸了一口氣低喝道,望著眼前的皇太孫神色複雜到了極點。

如今太子殿下遠在南疆,若是陛下當真有個閃失,那這大明……就只有交給眼前這個少年郎了!

就是不知這個少年郎,是否故意如此,那未免也太令人寒心了!

“殿下!振作起來!此刻不是發呆的時候!”

杜安道再一次低聲喝道,這才總算是驚醒了朱雄英,後者急忙搓了搓發麻的臉頰,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一刻鐘後,羽林衛指揮使顧誠匆匆趕來,封鎖了整個乾清宮,嚴禁任何人出入。

三刻鐘後,太醫院院使陳君佐借為後宮嬪妃例行診治為名孤身入宮,見到了那位氣若游絲的當今天子。

陳君佐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指放到太祖爺鼻子上一探,臉色瞬間鐵青,陰沉得有些可怕。

皇上的呼吸斷斷續續……這是惡兆啊!

不敢再加遲疑,陳君佐開啟自己的小藥箱,開始為皇上診脈。

朱雄英、杜安道、顧誠三人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驚擾了他搶救當今天子。

不知過去了多久,陳君佐早已是滿頭大汗,神情凝重地走了出來,沙著嗓子對三人低聲道:“傳令太子火速趕回帝都,皇上……堅持不了多久了!”

朱雄英神情麻木地看著行將就木的太祖爺,隨即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這下……真玩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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