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開棚施了好幾天的粥,太子爺顯得樂此不疲,朱雄英卻是有些吃不消了。

頭頂炎炎烈日,腳踏乾涸土地,渾身從內而外都散發著蒸騰熱氣,簡直令人生無可戀。

眼瞅著流民安置逐步走上了正軌,朱雄英立馬將太子爺拉到一旁,低聲勸阻道:“老爹啊,你可是太子啊!差不多行了!你只需要開個好頭,讓地方官員接手就可以了,趕緊進入下一個計劃吧!”

朱某人是真著急啊!

毛人屠那頭瘋狗回京作妖去了,指不定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自己卻還在這兒陪老爹開棚施粥,這可不是君子所為啊!

聞聽此言,太子爺丰神如玉的俊美面孔之上,竟然浮現出了些許紅潤,頗為羞赧地回答道:“英兒,要不沒必要進行下一步了吧?你看這些饑民流民都得到了安置,何必整那一出呢?怪令人難為情的!”

一想起自家愛子制定的那個作秀計劃,太子爺心中就有些犯怵。

那場面,真是丟死人啊!

“怎麼沒必要?咋滴你想反悔啊?那不是為了替你獵取賢名,而是彰顯朝廷賑災救民的決心,為各地官員做出良好表率……”

眼見愛子噼裡啪啦地講出一大堆道理來,太子爺就覺得頭疼無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滿臉狐疑地反問道:“你就真確定了會下雨?萬一不下怎麼辦?百姓們會怎麼看?那你爹我豈不是成了一個大笑話?”

朱雄英:“???”

合著標哥怕這個啊!

不下雨怎麼辦?

涼拌!

把你綁旗杆上祭天好不好?

開玩笑呢!

“安啦安啦,朱某人出手,絕對萬無一失,標哥你就算不相信你家兒子,你也得相信宗泐大法師吧?”

宗泐大法師!

回想起母后出殯那日,正是這位宗泐大法師及時預料雨過天晴,才救了時任禮部尚書劉仲質一命。

至於他如何斷定頃刻之後便會雨過天晴,迄今為止還是一大未解之謎。

一念至此,太子爺不再猶豫,沒好氣地回答道:“行吧,就依你,宗泐大法師看出什麼端倪沒有?什麼時候開始?”

朱雄英聞言心中大定,立馬回答道:“三日之後,正午時分,暴雨將至!”

呵,還真是都算好了啊!

太子爺無奈苦笑一聲,隨即應聲道:“去搭臺子,召集百官,散佈訊息吧,為父暫且陪你賭這一回!”

朱雄英應聲離去,立馬喚過飛熊衛與龍驤衛,奔赴整個河南省各州府傳遞訊息。

當朝太子爺,於三日之後,在災區中心保定府向天祈雨!

訊息一經傳出,瞬間炸開了鍋!

自古以來,每逢天災,歷代帝王都會以不同的方式大行祭祀之舉,什麼“齋戒沐浴檢討自身”,什麼“大赦天下”,什麼“降罪己詔”等等。

這向天祈雨,這可是一個技術活。

以往遇天旱之時,農民都常有求雨之舉。請關帝或龍王像,設壇三日,舁像鐃鼓遊行,以示誠心。

但效果嘛,那就令人不敢恭維了。

太子殿下現在開壇祈雨,看似一片赤誠之心,但那不是自作自受嗎?

連一些經驗豐富的鄉野老農都看得出來,這場大旱旱情之嚴重,絕對在歷史之上都排得上號,怎麼可能現在就結束了。

呵,萬一這雨要是求不下來,那對太子爺的聲望威信,將會是一場致命打擊啊!

安安心心地開棚施粥,賑災濟民不好嗎?

真是何苦來哉?

一時之間,聽聞這個訊息的各地官員反應大不相同,為太子爺憂慮者有之,怒太子爺衝動者有之,想看太子爺笑話之人更是佔了絕大多數。

等到祈雨之日,那更是人山人海,鑼鼓喧天,紅旗招展……

此時一位周姓大文豪路過,指著這等可笑場景,對朱雄英痛心疾首地怒罵道:“國民向來愛看熱鬧,看熱鬧的時候一個個都像鴨子一樣伸長了脖子來看……”

一處高大祭臺之上,當朝太子爺身著麻衣素服,腳穿簡陋草鞋,待到午時三刻,手拿一篇愛子撰寫的祭文開啟了這場萬眾矚目的作秀。

“臣朱標敬告上天:……春秋書無麥苗,重之也,去秋雨澤不適,今時復旱,如炎如焚。凶年無時,而為備未至。此皆乃臣之不德,上累三光,震慄忉忉,痛心疾首……”

“……臣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臣一人……無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臣願一力……”

百姓士子聞言無不潸然淚下,就連不少油滑官吏都為之紅了眼眶。

這位太子殿下,真是至仁至孝,滿腔赤忱啊!

他不但屈尊紆貴,親赴災區體察民情,與災民同甘共苦,還為了百姓開壇祈雨,甚至把上天降災之罪過悉數攬到了自己頭上!

這是什麼?

這是聖王啊!

這是聖人出世啊!

一名接一名的百姓自發跪了下去,望著那道向天悲呼的身影哽咽不能言語。

不少官員更是嚎啕大哭,像是在眼睛上面摸了洋蔥汁兒一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看得朱雄英膩歪不已。

但是,即便太子殿下赤忱如廝,高空之上卻還是烈日高懸,晴空萬里,哪裡有一絲暴雨將至的樣子?

朱雄英見狀未免心中敲起了鼓,悄無聲息地來到宗泐大法師面前,略顯不安地詢問道:“師尊,你這沒問題吧?這怎麼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啊?”

豈料宗泐大和尚聞言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家徒兒的小腦袋瓜,無所謂地回答道:“怕什麼?哪有開壇祈雨只祈一天的?最少三天起步啊!”

朱雄英:“!!!”

我尼瑪啊!

你他孃的坑我啊!

三天起步?

那標哥不得被曬去半條命?

完事兒之後不得提刀剁了我?

“師尊,這個笑話不好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嗯?什麼笑話?你講笑話了嗎?”

朱雄英:“……”

廢了!

徹底廢了!

這下子可是完犢子了!

宗泐大和尚這賊禿驢,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啊!

狠狠瞪了自家師尊一眼,朱雄英強行忍住“欺師滅祖”的衝動情緒,準備祭出殺手鐧了!

眼瞅著自家老爹哭嚎得嗓子都快啞了,朱某人哪裡還敢遲疑,喚過熊大熊二耳語了幾句,後者立馬會意。

片刻之後,在眾人茫然不解的目光之中,飛熊衛押著一批各不相同的男子登上了高臺,道士、和尚、百姓、老人、少年……可謂是應有盡有!

眼見這些人在熊破天威逼恐嚇之下,跟著太子爺老老實實地哭嚎了起來,宗泐大和尚當即不解追問道:“雄英,這是何意?他們就是你的殺手鐧?”

朱某人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有他們在,祈雨求雨都不是事兒!”

“哦?為何?這是什麼道理?”

“因為他們都叫肖敬騰,至少同音!”

宗泐大法師:“???”

肖敬騰?

何許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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