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王府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似有若無。

“來了來了!”

府內傳來了一陣有力的應答聲,不過片刻,府門大開,映入朱雄英等人眼簾的是一個精壯漢子,雖面容憨厚,眸子中卻時不時地閃爍著精光。

“請問公子找誰?”

漢子略帶警惕地問道,語氣之中充滿了猶豫。

兩個半個孩子,一個絕色侍女,還有兩個保鏢,這不正是今日入城的貴公子一行人!

朱雄英不假思索地胡謅道:“我是朱英,這位是我兄長朱壽,久聞貴府沐講禪師懸壺濟世,醫術高明,故不遠千里帶兄長前來求醫問藥!”

“朱英”自然取自本名,而那朱壽則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鎮國公了,一個活得恣意瀟灑的皇帝。

精壯漢子打量了朱十三等人,眸子中的精光閃爍,笑呵呵地開口道:“公子說笑了,這位公子雖然傷痕累累,鼻青臉腫,但都不過是皮外傷罷了,何需特來小縣求藥?”

“不不不,他傷的不是身體,而是腦子!”

朱雄英急忙改口道,為了以防漢子不相信,徑直給了朱十三一個大嘴巴子。

後者捱了這個巴掌,非但不怒,反而笑嘻嘻拉著朱某人的小手,頗為親暱。

只是在不為人知的心間,朱十三肺都快被氣炸了!

朱雄英,老子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你他孃的才是腦子有問題!

你他孃的有腦疾,大家都知道!

棋韻與鐵塔二兄弟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難道……這就是……兄弟之間的默契?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師傅您看,這孩子都病成啥樣了?還擱這兒樂呢!”

朱某人指著裝瘋賣傻的十三郎,痛心疾首地訴苦道,豈料漢子卻是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沒有開口說話。

“您不信?師傅您看著哈!”

話音一落,“啪”的一聲,又是一個大嘴巴子打了上去,清脆的響聲聽得王家漢子都不自禁摸了摸臉龐。

朱十三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多多少少帶著那麼點委屈和牽強。

“師傅,這下子您總該信了吧?”

“什麼?還不信?!”

重情重義朱某人再次揚起了手掌,準備給十三郎來個狠的,正當此時,王家漢子急忙攔下了他,略帶責備地抱怨道:“有你這樣對自己兄長的嗎?家父正在府中,趕緊隨我來!”

“孩子都已經病成這個模樣了,一看就是腦子裡面有大病,可耽誤不得!”

腦子裡面有大病?

義薄雲天十三郎聞聽此言,氣得渾身顫抖,落在王家漢子眼中,卻是害怕的表現。

“沒事兒,不疼不疼,一下子就好了!”

漢子牽著朱十三的小胖手,慢慢走進了府中。

棋韻三人見狀,默默朝自家公子豎起了大拇指。

這樣都能混進去,不服不行!

但有一說一,自家公子這手勁真大!

這廝,莫不是公報私仇吧?

朱雄英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無比凝重。

或許是因為緊張,方才他說錯了一句話,反倒是暴露了自己。

當他說出“沐講禪師”這四個字時,王家漢子腦門上一片血紅!

如此說來,這漢子早就知道自己等人便是監視他們的幕後主使,卻並未立馬出手,反倒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場好戲。

這隻能證明,他,或者那個人,心中有著十足的底氣!

“走吧!準備好大戰一場!”

撂下一句話,朱雄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進了府中。

棋韻三人聞言心中一凜,悄悄換了一個姿勢,利於拔出隨身利刃的姿勢!

等到幾人步入府中,卻驚得呆立當場。

棋韻三人當即拔出刀劍,將自家公子牢牢護在身後。

四人只見,義薄雲天十三郎此刻乖巧無比地看著自己。

那個憨厚的王家漢子,手中出現了一柄鋼刀,正橫在十三郎脖頸之間!

“大侄兒,我這兩巴掌,算是白捱了!”

朱十三哭喪著臉,沒好氣地笑罵道,落在朱雄英耳中,卻是一點也不意外。

精壯漢子身後,是數十名手持鋼刀利刃的壯漢,渾身散發著驚人的殺氣,一看便是手中至少沾上好幾條人命的亡命之徒!

王家漢子提著朱十三,陡然大笑道:“公子,看來你家兄長的腦疾之症已經好了,你看我這手‘醫術’算不算是妙手回春呢?”

漢子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令棋韻三人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中的刀劍。

看來,今日少不了一番血戰了。

“行了!讓沐講禪師出來吧!你,還做不了主!”

朱雄英根本不鳥漢子的威脅,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早已擺好的案桌上,甚至還悠哉悠哉地飲起了香茗,彷彿局勢仍在他掌控之中一般。

精壯漢子見狀眉頭緊皺,手中橫刀向前一分,緊緊地貼在了朱十三的胖脖子上,登時流出了鮮血。

“我草你大爺!你來真的啊!大侄兒,這狗日的真動手了!”

十三郎驚怒交加地暴喝道,腿肚子直打顫。

身後這精壯漢子,真他孃的玩真的啊!

老子都見血了!

“沐講禪師,再不出來,那今日可就沒得談了!”

朱雄英陡然暴喝了一聲,手中緊緊攥著茶杯,目光冷冽似寒霜。

聲音迴響在整個院落,直至消失無蹤,卻始終無人應答。

十三郎見狀面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

自家大侄兒,還是失算了啊!

人家根本就不出來,擺明了不想跟你談,擺明了想直接動手宰了自己等人啊!

“哦!不出來是吧?本公子倒是想問問你,倘若這湖口縣數萬百姓皆被扣上了‘陳氏餘孽’的罪名,不知最後還有幾人能逃脫錦衣衛的魔爪!”

陳氏餘孽!

棋韻驚駭欲絕地看向了自家公子,心中升起了極度不安之感!

她終於知道,自家公子找的那個人是誰了!

但是她還是想不明白,自家公子為什麼要來招惹此人!

他是大明皇長孫,還需要什麼剿滅陳氏餘孽的功績嗎?

那樣只會把他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之上,成為眾矢之的!

那,為什麼呢?

精壯漢子聽到這四個字,緊握鋼刀的手竟止不住地顫抖了一下,而後發出了一聲怒吼,身後的數十名壯漢紛紛拔出了利刃,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他們的回答,很明顯。

殺人滅口!

“公子,快退!”

老二慕容夏暴喝一聲,隻身向著王姓漢子撲了過去,試圖救出十三皇子,老三慕容雲與棋韻疾步上前,想要掩護自家公子撤退。

這是他們三人眼神交換之後,唯一能夠想到的最佳自救方案!

但,驚變驟生!

鏗鏘一聲,利刃出鞘!

暴起發難的慕容夏還未撲殺過去,下一秒便倒飛了回來,在空中留下了一道血線,隨即狠狠砸在了土牆之上,生死不明!

“二哥!”

慕容雲淒厲地嘶吼道,抬腳上前準備檢視他的傷勢,卻又突然停住,難以動彈分毫。

“再動者,死!”

淡漠的聲音傳來,眾人只見一名身形魁梧的和尚走了出來,正是朱雄英苦苦搜尋之人————沐講禪師!

沐講禪師身披袈裟,面帶慈悲之色,留有五綹美髯,但他的手中卻提著一柄染血的鋼刀,渾身散發著驚人的殺氣!

明明是一位高僧模樣,卻又殺氣沖天!

明明面帶慈悲之色,卻又一刀劈飛了他人!

究竟怎樣一個人,才會如此矛盾,如此複雜!

沐講禪師出現後,精壯漢子當即放開了十三郎。

彷彿此人出現,意味著大局已定,無需再要人質壓陣。

棋韻面露絕望之色,想要拔出背後長劍,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這種氣場,她只有在自家師傅身上體驗過。

那麼,此人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了!

畢竟,這世上能夠一刀劈飛慕容夏之人,寥寥無幾!

京師有一位定遠侯,雙刀王王弼!

此地有一個大和尚,沐講禪師!

在眾人矚目之下,沐講禪師緩緩走到了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隨即將染血的鋼刀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說說看,你如此苦心積慮地找我,為了何事?”

“是想拿我的人頭,去朱元璋那兒換一場滔天富貴,還是想拿我的人頭,向朱元璋邀功爭寵?”

聲音雖小,震撼極大!

這大明天下間,何人膽敢直呼當今天子的名諱?

甚至,還帶著那麼一絲仇恨,那麼一絲不屑!

但,在場所有人,卻無一絲意外的神情。

似乎,在他們眼中,沐講禪師對那位大明朝的開國大帝直呼其名,並無不可!

朱雄英聞言卻是笑了,竟悠悠地吟唱了起來。

“威震荊楚,於沔有光,除剪元胡,追隨漢王。”

“百戰百勝,韃子膽喪,始終不渝,忠義是尚。”

“理弱無知,受誘城降,勉率一旅,逐鹿荊襄。”

“大廈已傾,擎天獨柱,勸慰士卒,解甲歸農。”

“挈妻攜子,浪跡江湖,改名換姓,以避禍兇。”

“輾轉流浪,終歸故里,王即張姓,兩姓一宗!”

唱畢,朱某人好整以暇地開口道:“我該稱呼你為‘沐講禪師’,還是該稱呼你為‘陳漢太尉張定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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