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尚未病危之前,分封就藩的“渡江七子”之六王便著手趕回京師了。

即便太祖爺心中十分不願承認,他也不得不提前知會六個就藩在外的兒子。

畢竟,他不願見到自家妹子最疼愛的七個兒子,在她病逝之時,都不能見上最後一面,那未免也太殘忍了!

其實按照太祖爺親手製定的規矩,朝廷對諸位藩王的待遇並不算低,甚至可以稱為優渥優厚。

但規矩就是規矩,諸位地位尊崇的藩王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凡親王每歲朝覲,不許一時同至,務要一王來朝,還國無虞,信報別王,方許來朝。

此條規矩,名為“二王不得見”,以免其狼子野心,暗自互相勾結,推翻中央統治。

凡親王及嗣子,或出遠方,或守其國,或在京城,朝廷凡有宣召,或差儀賓、或駙馬、或內官賫持御寶文書並金符前去,方許啟程詣闕。

此條則是出賣他們的人身自由了,不管藩王準備去哪兒,準備做什麼,都必須提前向朝廷打報告,以便中央朝廷隨時掌控他們的行蹤!

說到底,現在的太祖爺雖不至於防備六個兒子,但他總得為自己百年以後,接替自己的兒孫著想。

畢竟,明初的這些藩王,可並非是日後那些混吃等死的豬玀,而是個個手握重兵的強橫塞王!

但藩王不奉詔書,不得進京。

哪怕是生下他們的親媽死了也不行。

但二王不得相見,更不得私下見面!

哪怕是曾經的親兄弟死了也不行!

這就是規矩,這就是太祖爺定下的祖制!

此次六大藩王齊入京師,為皇后娘娘送葬送行,已經算是壞了規矩了。

但無人膽敢在此刻開口提出異議,否則掉腦袋之人,反而會是自己。

只是不知不覺間,皇后娘娘出殯下葬後,這京師之中,漸漸流傳出來了不少謠言,一些足以要人命的謠言!

天界寺,又名大龍翔集慶寺,京師三大寺之一,與靈谷寺和大報恩寺並列,管轄其他次等寺廟,規格最高,位列大明五山十剎之首。

在太祖爺愛屋及烏的傾力修繕下,天界寺地位愈發超然,隱隱超過了靈谷寺與大報恩寺,堪稱佛教第一聖地。

馬皇后的葬禮持續了一月有餘,朱雄英再次見到太祖爺,已是兩月之後。

這位痛失愛妻的大帝,甫一見面,似乎並未發生什麼變化。

只是眼尖的朱雄英注意到,他的鬢髮已經全白,身形也有些佝僂,但舉手投足之間,仍然顯露出了無雙的霸氣。

天界寺門口,唯有一大和尚翹首以待。

寺內佛音大作,數萬僧人沙彌正在為皇后娘娘誦經祈福。

佛家講究六道輪迴,所以並無“死亡”一說,不過是換副皮囊罷了,或許這也是為何太祖爺愈發篤信佛教的原因。

太祖爺拉著朱雄英的小手,緩緩走到大和尚身前,略帶不捨地開口道:“泐秀才,英兒,朕就交給你了!”

這是他的承諾,給愛孫找一個精通諸子百家的恩師。

而眼前新任天界寺主持,宗泐大和尚,正是最佳的人選。

大和尚含笑點頭,接過了朱雄英的小手,頌了一記佛號。

“皇上,不進去坐坐?”

“不去了,朕還有很多政務尚未處理,英兒是一塊璞玉,朕……希望你把他打磨好了!”

太祖爺遲疑片刻,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

大和尚點頭稱是,隨後喚過一小沙彌,鄭重遞給了太祖爺身旁的杜安道。

“皇上,這些經書可為逝者祈福,願以今日抄經誦經功德,迴向皇后娘娘,願她業障消除,福慧增長,離苦得樂,往生善道!”

如若旁人提及“逝者”這個敏感詞彙,太祖爺定會勃然大怒,誓要讓他人頭落地。

但宗泐大和尚不同,他是天界寺主持,佛法超然的一代大師。

篤信佛教的太祖爺,選擇相信他。

太祖爺轉身大步離去,杜安道急忙捧著經書跟上,很快馬車便不見了蹤影。

但朱雄英堅信,無論政務如何繁忙,太祖爺定會抽出時間,認真抄寫經書,誦讀佛經,只為了他心愛的妹子。

太祖爺一走,朱雄英便本性暴露,大大咧咧地開口道:“大和尚,那日你為何能確定會雨過天晴?”

這個問題,朱某人憋了好久都未曾想明白。

實在太驚人了!

堪稱神蹟!

那又不是人工降雨,如何讓它說停便停?

離譜!

大和尚聞言卻是笑而不答,轉身看向朱某人身後的鐵塔二兄弟,以及兩個絕色侍女。

說好只教一個,怎麼還多出了四個?

大和尚第一次面露難色,緩緩開口道:“雄英,佛門乃是清淨之地,你這兩個絕色侍女不方便進入寺內!”

嗯?

拜師學藝而已,還不讓拖家帶口?

“那可不行,沒有她倆在身邊,我怕!”

“那這倆長得跟鐵塔一樣的醜惡大漢呢?他們會嚇壞前來誦經祈福的香客!”

“那更加不行,沒有他倆在身邊,我更怕!”

大和尚:“???”

你他孃的怕啥?

難道還有人敢在這天界寺對你動手不成?

“雄英,男兒當有血性,何況這天界寺乃是佛教聖地,可謂超然物外,沒人敢在此地大打出手,無需再帶著他們!”

豈料皇長孫急忙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

“不行,我怕!”

宗泐忍不住產生了好奇,這位長孫殿下究竟在怕什麼?他先前又到底經歷了什麼?

“雄英,告訴為師,你在怕什麼?”

宗泐雙手束立,渾身突然散發出驚人氣勢,直奔四人激射而去,似乎想要向朱雄英證明,這四人還不夠他一隻手打的。

高手!

堪比張定邊的超級高手!

鐵塔二兄弟神情陡然凝重了起來,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天壓力,不自覺地倒退了好幾步。

棋韻面色漲紅,倒退一步後硬生生地咬牙堅持,終於沒有後退,只是香軀如同打擺子一般不停顫抖,很快便大汗淋漓。

四人之中,唯有小香菱毫無變化,甚至還津津有味地吃著糖葫蘆。

宗泐將四人的表現盡收眼底,心中頓時瞭然。

那倆長得跟鐵塔似的醜惡大漢,表面英武,但底子打得並不牢固,反倒是不如這個後背長劍的丫頭。

孰能在武道上走得更遠,一目瞭然!

而這個吃糖葫蘆的小丫頭,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試探出了四人的底細,宗泐急忙收回了氣場,棋韻三人這才如釋重負,鐵塔二兄弟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嚇得朱雄英都快哭了。

對於這個結果,宗泐大和尚十分滿意,笑眯眯地再次詢問道:“雄英,告訴為師,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下一秒,大和尚就後悔了,甚至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只見鐵骨錚錚朱某人哭喪著臉回答道:“我怕你揍我啊!”

大和尚:“!!!”

我尼瑪啊!

這個大和尚究竟是什麼人啊!

朱雄英都快被嚇尿了,恨不得拔腿就跑。

史書之上僅記載過此人精通諸子百家,善詩,工書,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更是佛法超群的一代大家。

但是他孃的為何沒人記錄過,這廝還是個超級高手啊!

這宗泐大和尚,即便與沐講大和尚相比,只怕都差不到哪兒去!

朱十三那個死胖子已經被他師傅張定邊折磨得不成人樣兒,還美其名曰是在鍛鍊他的根骨。

那他孃的……自己這是算遭報應了嗎?

老天爺,你玩我是不是?

這哪是慈眉善目的出家人啊,這他孃的分明就是少林寺掃地僧!

朱雄英欲哭無淚地看著大和尚,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大師,我突然覺得跟隨李希顏先生學習儒家聖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要不咱退貨吧?您放心,老爺子那邊我去解決……”

朱某人話還沒講完,便被大和尚一把提溜了起來,緩緩走進了天界寺。

“你們四人,速速跟上,不可隨意走動,免得嚇壞了其餘香客!”

朱雄英:“???”

合著我這“皇長孫”的身份,一點都不頂用唄?

“大和尚,過分了哈!好歹我也是大明皇長孫,你放我下來!”

“呵,長孫殿下,貧僧連你爹太子爺都揍過,不信你可以回去問問他!”

朱雄英:“!!!”

狗日的朱標!

為什麼先前不提醒一下自己!

狗日的朱元璋!

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還“打磨璞玉”,他就不怕大和尚把自己這塊璞玉打碎了,磨折了?

鐵骨錚錚朱某人氣急敗壞地……選擇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地被提溜進了一處……柴房。

嗯,柴房……

“以前聽聞皇長孫睚眥必報,生性頑劣,貧僧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一個孩子能頑劣到哪兒去?”

“但現在老夫算是相信了,你這小子,猴精著呢!而且還天生帶著一股匪氣!”

“倘若不好好打磨你一番,辜負聖意事小,危害百姓事大!”

“從今日起,你就住在這柴房裡了,為師會將自己會的,傾囊相授,但你能學到幾分,就看你的天賦與悟性了!”

大和尚一把將朱某人扔進了柴房,留下幾句話後,便飄然離去,房門戛然關上。

朱某人看著眼前這柴火遍地、烏煙瘴氣的房間,陡然打了個冷顫,淒厲地嘶嚎道:“大和尚,你不能這樣對我!”

“大和尚,咱們有話好好講!”

“師傅!恩師!你至少讓棋韻香菱進來陪我吧?”

“宗泐!你個老王八蛋!你給我等著!以後本公子定要拔了你的氧氣瓶!”

消停片刻,又是一聲淒厲的嚎叫響起:“大爺!你總得給我個枕頭吧?”

房門“吱呀”一聲開啟,香菱捧著一個枕頭,一床被褥施施然走了進來,對朱某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門外,掃地僧宗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房門“吱呀”一聲關上,朱某人慾哭無淚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完了,這輩子算是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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