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0章 一個訊息，兩個方向
嘉峪關。
關城門樓。
慶王朱楧坐在一個胡椅上，面前一個低矮的大桌子擺著切好的瓜州蜜瓜。
一個青面書生在一旁彈著古琴曲《陽關三疊》。
一曲彈罷，朱楧放下半片密瓜，擦了擦嘴，拍了拍手：“好曲，好曲！”
青面書生叫周吉士，是慶王府的右長史。
周吉士飽讀詩書，儒雅風流，且頗有計謀，被朱楧引為心腹。
“殿下，這首古琴曲改編自唐代詩人王維所寫的七言絕句《送元二使安西》，此曲宋代已失傳。我根據曲意，歷時一年完善，甚是滿意。”
朱楧道：“啊，以後就不要彈這個曲子了。不吉利。”
周吉士問道：“殿下，此話怎講？”
朱楧道：“這曲子說是《送元二使安西》，最後元二到哪裡去了，你可知道？”
“呃，這個，史料並無記載。”
“王維那是被公主都看上的人，十分有名，他親自送元二，說明元二很有地位。”
“最後，史料無記載！本王猜想，元二死在了安西！最少是失蹤了！”
“這個曲子到宋代失傳了！”
“安西，就是前面不遠的地方，應該就在瓜州到玉門一帶。”
“你看看，到安西，人死了，曲散了！曲終人散，不吉利，不吉利！”
周吉士忙道：“殿下說得極是！下官再也不彈此曲了。”
朱楧突然眼皮子一跳：“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心神不寧的。”
周吉士道：“殿下，您這是擔心陛下，日夜思念所致。嘉峪關為關城，商業並不繁盛，生活極為單調。”
“下官建議，殿下可回甘州，在吳王府暫住。這裡，有陳大人守著，您大可放心。”
朱楧搖了搖頭：“父皇可能隨時凱旋。我從甘州趕到這裡，根本來不及。”
“父皇凱旋，我卻不在，豈不是一大罪過？”
“殿下，快看！”寧夏衛指揮使陳平喊道。
果然，前方有動靜。
在藍天與黃沙的交接處，騰起了一股煙塵。
煙塵越來越大！
煙塵之下，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黑點！
“騎兵！”
朱楧站起身來：“是父皇回來了！父皇抓住兀納失裡了！”
關牆上站立的所有軍士都精神起來，到城牆剁口觀看。
黑點慢慢變大，得得得的馬蹄聲清晰可聞。
“啊，是胡人！”有眼尖的人喊叫起來。
軍士們個個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胡人像風一般刮過來，到關牆前不遠處停住。
來時如風，停時如松，整齊劃一！
這絕對是胡人的精銳！
有人已經認出來了，站在最前的是：胡人的錘子將軍木扎兒！
此人使一大錘，身形極偉，與之形成反差的是，此人還是兀納失裡的智囊，堪稱國師。
此人怎麼自己到這裡來了？
兀納失裡呢？
朱楧也到了城牆垛口，心中疑惑，父皇在哪裡？
難道父皇與兀納失里正在激戰，而木扎兒抽出身來攻擊嘉峪關，以此斷掉父皇的後路？
情況不妙！
木扎兒大聲道：“我乃兀納失裡大汗帳下木扎兒！扔下刀箭、開啟城門，可饒你們不死。”
陳平道：“是木扎兒吧？大明慶王在此鎮守，爾等怎敢猖狂？！”
“慶王，哈哈，慶王是誰？”木扎兒左右環顧大笑。
陳平道：“木扎兒，果然蠻夷，沒有開化，不知禮數！見了大明慶王，還不下跪？”
木扎兒道：“下跪的是你們！因為你們是失敗者，我是勝利者！不妨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六萬明軍已全軍覆沒！”
慶王朱楧嚇了一跳，六萬明軍已全軍覆沒！
豈不是說明，父皇危險了？
陳平道：“你說六萬人都沒了，簡直是笑話？你們有何證據？”
木扎兒笑道：“我來此，就是證據。如果他們未死，我為何來到這裡？難道讓你們夾攻不成？”
“不妨告訴你們，六萬明軍被困在庫姆塔格沙漠二十餘天，沒有一人走出來。”
“消滅六萬明軍的，是沙漠，是長生天！”
“我們大汗正在趕來，過沙漠的時候，會一路收拾你們千戶以上的屍體，我們一定會好好儲存吳王朱允熥，將其完整地交給你們。”
木扎兒在關下開始炫耀他成功的戰略戰術。
關牆上的明軍聽得目瞪口呆。
天吶，木扎兒說的全是真的！
要不然，不會這麼詳細！
要不然，木扎兒也不會有這麼大膽量來攻嘉峪關。
朱楧嚇得臉色蒼白，心中早已是六神無主。
六萬明軍二十天還沒有出沙漠，這就意味著已經死了！
如果是在戰場上，父皇以及各個將軍都不會死，只會被俘虜。
但這是在沙漠中！老天爺不會看人的身份不同而有所不同。
六萬明軍死了，意味著父皇也死了！
天吶，父皇死了！
朱楧禁不住地流下淚來。
王府右長史周吉士見狀，連忙悄聲道：“殿下，回去說話。此事，不可與外人道也。”
朱楧知道，父皇已死的訊息，絕不能讓他人知道。
否則，軍心一亂，真不知道會現什麼情況。
周吉士對陳平說道：“陳將軍，全力守住嘉峪關。慶王回去休息一會兒。”
陳平扶著朱楧走下關牆。
進了一間兵器庫，朱楧泣不成聲。
過了好一會，周吉士道：“殿下，此事不知真假，因此，千萬不可聲張！”
朱楧明白，周吉士不點出父皇已死，是怕犯忌諱。
結合木扎兒炫耀性的敘述，還有今天自己的預感，父皇真的是歸天了！
父皇隨火器營追趕朱允熥的事情，只有自己和周吉士知道，其他人以為陛下被護送回長安了。
父皇讓自己代朱允熥守住封地，現在父皇死了，自己也就不用守了。
自己的封地在寧夏！
不如退守甘州，看看情況再說。如果嘉峪關守不住，到時再退回寧夏也不遲。
朱楧作完決定就走，周吉士再次交待了陳平，陪著朱楧趕往甘州。
“吉士，現在，我們該如何？”朱楧問道。
“不知殿下想不想君臨天下？”周吉士問道。
“不，本王只想調回江南富庶之地，做個逍遙王爺。”朱楧說道：“人脈上我不如二皇孫，能力上我不如我四哥。”
“殿下，您此時掌握著大明的命運、決定著大明的未來。”
周吉士道：“您把此訊息送給誰，就等於扶著誰上位。”
“吉士，把訊息傳給燕王，快馬傳遞。”朱楧終於作出了決定。
周吉士肅然答道：“遵命。”
回到書房，周吉士寫了一封信，用火漆封上，叫來甘州驛丞，火速送往北平。
隨即，周吉士又寫了一張條子，用蠟封上，綁在了一隻鴿子的腳上。
“二皇孫，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周吉士邊說邊將鴿子拋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