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2章 一條繩上的螞蚱
朱允熥帶著大家趕到最前面。
根據領路胡人的建議，朱允熥決定連夜行軍。
正值盛夏，白天驕陽似火，酷熱難耐。
特別是大中午頭，就更不能趕路。
只能躲在駝馬的陰影之下，熬過最難受的這一段。
明軍中有一些去過沙漠的，比如毛烏素、騰格里這些與大明邊境接壤的沙漠。
但大多數人是第一次見到沙漠。
一切都顯得十分平靜，風不大，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
似乎沒有大家說的那樣可怖。
皓月凌於薄雲之上，淡然的月光照得沙丘雪白。
碾雪成沙，掘土為草，引鑽以星。
沙漠可能就是這樣，白天是粗獷的，從頭到尾都很粗糙。
但是夜裡，沙漠卻是細膩的，甚至還有一絲絲溫柔。
徐懷錦看到如此景色，不禁發了感慨：“沙漠之夜，竟也如此美好！”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到此時才真正理解。”
吳伯宗道：“以前我倒是去過沙漠，沙漠都是一片蒼黃，黃沙漫天。本以為是古人寫錯了。黃沙怎麼會雪白呢？”
徐懷錦道：“是啊，夜晚將一切都掩蓋了，太陽隱去了，月亮和星光亮起來了，讓整個世界只有黑白兩種色彩。”
“正是黑白兩色，才顯出一種極致而驚人的美。”
吳伯宗讚道：“小錦說得極是。簡單，往往最美。”
朱允熥說道：“簡單？明天你就知道，這沙漠絕不如此簡單！”
吳伯宗有些惱火，好不容易與徐懷錦找到了共同話題，踩準了徐懷錦的節奏，吳王過來插話了。
如此美好的意境，吳王的一句話給破壞殆盡。
吏部行人司行人陳誠道：“吳大人，別看沙漠現在很寧靜，但它狂暴之時往往是猝不及防。”
“吳王，各位大人，在沙漠中行走，一切都要做好預案。”
“一旦危險來臨，就要及時用繩子綁縛。最好提前明確，前後左右，有多少根繩子，有多少人、駱駝和馬匹。”
朱允熥一聽到這裡，十分意外，這個陳誠是個人才，想得很周到、細緻！
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如果沒有預案，一旦危險來臨，肯定是手忙腳亂，甚至造成人員傷亡和嚴重損失。
朱允熥馬上讓各位將軍吩咐下去，先進行一番演習。
吳伯宗道：“對對，作為中軍帳，也要做好預案。小錦，我用我的衣服做的繩子，小錦，我們綁到一起？”
徐懷錦說道：“吳監軍，你還是另找他人吧。如有危險，我和我的馬綁在一起即可。”
吳伯宗討了好大一個沒趣。
朱元璋說道：“徐軍師，跟馬綁到一起，那可就危險了。咱是知道馬的脾性。”
“一遇到驚嚇，馬就會亂跑，你要是跟馬綁到一起，不是被馬踢到踩到，就是被馬拖走。”
“所以，馬跟馬牽到一起，他們亂跑之下，反而是都跑不掉。”
“要想安全，必須是人跟人綁到一起。”
徐懷錦這下子為難了，咬住了嘴唇，整個隊伍就自己一個女的，怎麼可以和男的綁到一起？
但是，不和別人綁到一起，萬一發生危險了，怎麼辦？
自己沒有命了，也會影響整個大軍的行程。
朱允熥從系統空間裡拿出來三根繩子說：“徐軍師，你也別不好意思。這三根繩子足夠長，你、畢千戶和我一人一根。”
“咱們都先把繩子纏到腰上，等到風暴來的時候，咱們三個把繩子一連就成了。”
朱元璋讚道：“這個辦法好！”
徐懷錦一看吳伯宗手中的繩子，雖然顯得很粗，但是很短。
這麼短的繩子，綁下兩個人，中間幾乎就沒有了空間，一不小心就會觸碰。
這個吳伯宗，分明沒安什麼好心！
想趁機佔自己的便宜！
別看吳王平時口花花的，說話也沒個正形，但此時的做法，一點都不像是登徒子。
與吳伯宗相比，吳王反倒成了正人君子。
一看這繩子非常粗，分明就是他曾經用過的。
自己也曾用過，用這繩子從熱氣球上縋下來的。
這繩子比所有人的繩子都要結實。
有了這根繩子，心裡就踏實多了。
用這種繩子，與畢千戶和吳王朱允熥綁到一起，似乎也不錯。
畢竟三個人曾在高空之中共過患難，曾一起度過危機。
那句俗話怎麼說呢，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徐懷錦、朱元璋都接過繩子綁到腰上。
吳伯宗傻眼了，要是危險來監，我和誰綁到一起？
朱元璋說道：“吳監軍，如不嫌棄，你跟咱綁一起。”
吳伯宗一喜，忙不迭地說：“呀，那敢情好，下官謝過畢千戶了。”
常升感到奇怪，吳伯宗怎麼對著畢千戶自稱下官？
在前面探路的，是陳誠帶領的西域商人、使者和部分胡人俘虜。
走得路往往是彎彎曲曲的，吳伯宗開始質疑，是不是胡人故意在繞路？
是不是胡人故意在延緩我軍的行軍速度？故意消耗我軍的體力和糧草、水等補給？
吳伯宗提出來之後，前面的胡人俘虜明顯有些惱怒。
陳誠趕快過來解釋。
在沙漠中行軍非常特殊，很多時候必須要拐彎。
有一個原則是：走脊不走溝，走山不走彎。
沙漠山脊能經得住千萬年的風化剝蝕，質地堅硬，很少有流沙，走起來不會是一鬆一軟的，走起來也快。
山脊視界開闊，易於觀察道路情況，也易確定所在位置。
山脊還有一定的導向作用。
還有，一定要避開背風面鬆軟的沙地，儘量在迎風面行走，因為迎風面受風蝕作用，被壓得很實，比較硬，在上面行走比較容易，也省力氣。
而背風面主要是風積形成的，比較鬆散，在上面行走，陷入較深，比較消耗體力。
遇到大的沙彎，就一定要注意，在下面走，說不定會被傾倒而下的流沙給埋住。
到那個時候，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走了整整一夜，走了百餘里。
陳誠說，這個速度已經是很快的了。
大家粗粗一算，從沙漠的最東頭向西北方向走，到黑風川的距離是九百里。
最開始肯定是速度最快的，到最後速度會越來越慢。
從這裡到黑風川，至少得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早晨的沙漠，炙熱還沒有升起，微風宜人。
從沙脊上放眼看去，從遠至近的沙漠，無邊的金色上，泛著一片淡淡的紅暈，如同最初的陽光照在一頭的金髮上。
走了一夜，陳誠說，在硬一些的沙脊上，看到了眾多散亂的駝印。
從人數來看，應該是兀納失裡帶著部隊走過的痕跡。
居然找到了兀納失裡的蹤跡！
平安等人聽到這個訊息都興奮起來，也許不用趕到黑風川，就能直接在沙漠中抓住兀納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