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州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的確是個難題,不是自己夾在中間,而是許意暖。

母親不認可她,哭哭鬧鬧,而他心裡向著許意暖,不忍看她在自己這兒受了委屈,只能給她更多的關懷。

那必然疏忽了母親那邊,招來了二哥和父親的怨言。

雖然上次和二哥解釋過了,但長期以往,的確不是一個辦法。

如今只有一個辦法,讓她們和睦相處。

“下次,你和我一起,我來安撫母親,不能讓你們單獨相處。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嗯,總要慢慢嘗試的,我不怕委屈,就怕……你覺得為難。”

顧寒州聽到這話,心臟最柔軟的地方狠狠塌陷。

他轉身親吻了她的額頭,道:“暖暖很棒,我為你感到驕傲。”

“那是當然,麵條好了嗎?我好餓呀。”

她可憐兮兮的揉著肚子。

“馬上好。”

他嘴角勾著溫柔的笑,目光柔和,彷彿全世界只有她一人一般。

夜色很沉,屋內很暖。

今晚……月色很美。

幾天後,顧寒州把人都接了回來。

夫人再次回到老宅,時隔多年。

夫人下了車,怔怔的看著眼前古色古香的建築,神情有些恍惚。

她伸出手,彷彿要握住什麼。

顧雷霆看著她的反應,有些激動的問道:“尉藍,你是不是記得這兒?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地方,長寧和寒州就是在這兒長大的,你還記得嗎?”

他領著她進去,這些年屋內陳設從未變過,壞了的古老傢俱難以找到新的,就找昂貴的修復師,慢慢修復。

他努力的保留著這一切,因為這裡的每一個東西都沾染她的氣息,新的傢俱無法取代。

這的確引起了夫人的共鳴,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潸然淚下。

她彷彿被記憶牽引,沒人帶路,自己顫顫巍巍的上了二樓,所有人都跟著。

她來到了主臥,站在門前卻遲遲不肯推門進去。

最後掩面大哭。

“怎麼了?我們回家了,難道不高興嗎?”

“高興?我為什麼要高興,當初是你一手把我丟掉的啊!”

“什……什麼?你……你想起來?”

顧雷霆正經的瞪大眼睛,聲音顫抖的響起。

“我不知道……我腦袋好痛……傅卓……傅卓呢?”

夫人痛苦的抱著腦袋,感覺很多記憶蜂擁而至。

並不陌生,都是她經歷過的。

而她腦子裡有一團很模糊的東西。

一想到,就覺得恐懼!

是畏懼到骨子裡的恐懼。

一觸及,就覺得寒氣入體,深入骨血的害怕。

腦海裡迷迷糊糊想起一個鬼魅的聲音。

“你不能出賣我,我是你命運的主宰者,你這輩子都要為我效命,這是你欠我……”

“關於我對你做的一切,不準讓任何人知道,你要忘記,你從未記住。”

“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也讓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愛的人,一點點離去……”

彷彿有個人,一直在腦子裡說話,阻礙她去觸及更深層的記憶。

她頭疼欲裂,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麼。

謝珺見狀,狠狠蹙眉,緊握住她的手。

“夫人,你還好吧?你看我一眼,看看我……”

夫人聽言,抬頭開了過去,對上了謝珺漆黑的眼眸。

腦海裡的聲音又放大了。

“看到我眼睛了嗎?給我牢牢記住,看到我的眼,就乖乖聽我的話。我叫謝珺,我對你敬愛有加,如同母女般親切。”

“忘了你身上的傷,忘了我如何折磨你的,你只需要記住一點,我對你的好,無人能及,所以啊,你也要拼了命的對我好,好償還你的罪孽啊……”

夫人緊緊抱頭,拼命地搖著,想要把腦海裡的聲音甩出去。

她對謝珺根本不是疼愛,而是恐懼。

謝珺折磨她,不在她身上留傷口。

每晚夜深人靜,她就是謝珺的實驗品。

她喜歡研究新藥,總是讓她嘗試,她本來可以恢復到正常人的,可被她日復一日的折磨著,人怎麼可能不瘋魔?

她怕謝珺,那些個夜晚,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熬下來的。

生不如死,但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是謝珺啊,夫人,你不認識我了嗎?”

“謝珺……謝珺……”

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不斷在腦海裡放大,她漸漸平靜下來。

她腦海裡只記得一句話。

乖乖聽她的話。

她想要說出真相,可是話到嘴邊,卻如同霧靄一般消散。

記得快,消散的也快。

根深蒂固的恐懼,外加多年催眠的結果。

那黑暗的記憶,瞬間沉埋內心,下一次開封,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夫人冷靜下來,除了謝珺的真面目外,其餘的都記得七七八八。

她看到眾人擔心的樣子,最後視線定格在了顧長寧和顧寒州身上。

“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顫抖,帶著不確信的因素。

她送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們才多大啊?

可一轉眼,已經儀表堂堂,玉樹臨風。

兩人有些相似,但依然各有各的風采。

“母親。”

顧長寧見她竟然如此清醒,心臟顫抖,紅了眼眶。

“你是長寧,那你……那你是寒州。”

“是的,母親,這位……是意暖。”

他急忙把身後的許意暖拉了出來。

許意暖緊張的要命,掌心都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她低著頭,不敢看夫人,怕她剛剛穩定下來,又要被自己刺激的瘋狂。

“這……這是你女朋友嗎?”

“媽,這是你兒媳婦,我們已經結婚了,孩子都有了。”

“什麼?”

尉藍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釋然了,自己不知道瘋瘋癲癲多少年,孩子都長這麼大了,有媳婦很正常。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多年前,對他們的記憶還是半大的孩童。

如今,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意暖是吧?名字很好聽,過來讓我瞧瞧。”

“婆婆。”

她小心翼翼的喊著:“你不怕我了嗎?”

“我怕你幹什麼?小丫頭片子一個,還能吃了我不成?”

夫人親切的拉住了她的手,端詳她的小臉,道:“這小臉看著就是有福氣的人,寒州,你娶的媳婦很好啊,媽很喜歡。媽沒想到……等我醒來,你們都成家立業,孫子都有了,我到底錯過了多少。”

一說到這兒,她默默地擦眼淚。

她怕自己清醒的時間不多,又急急的詢問顧長寧,他的媳婦呢。

他抿了抿唇,說了一句“亡妻”,夫人便識趣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夫人看了一圈,看到謝珺的時候,她只記得她的眼睛,但是其餘的卻一點都記不起來。

她還記得她的母親嶽琳,可是對謝珺的印象卻少之又少。

彷彿……腦海裡有一根橡皮擦一般,全都擦掉了,模糊的很,甚至連零星的碎片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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