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0章 未生養之
在喬治娜的印象中，哈爾一直都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對比初次遇見，容光煥發的樣子，現在根本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更像是七八十多歲的老者。
佝僂著身子，走路也離不開柺杖，鬢角的白髮還有眼角的皺紋好像都多了很多。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已經看不到任何精光，有些渾濁。
她看到哈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經歷了種種事情的打擊，她爹地也好像老了很多。
她從小到大沒少給他惹麻煩，他總是疼愛自己，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
他肯定對自己失望透頂，才會把自己趕出家門。
她以前不懂事，只知道惹他生氣，現在好不容易懂事了，知道怎麼才能討他歡心。
可是……卻已經沒機會了。
“丫頭，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哈爾疑惑的問道。
“爹地和以前似乎不一樣了。”
她溫聲說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總是會變的。”
哈爾知道她說的是哪方面，輕笑出聲，這笑容有著說不出的苦澀。
現在墨爾德變成這個樣子，親生兒子也離開了自己，他曾經一手遮天，可現在是個可憐蟲，唯有抓住最後一絲機會，才不至於眾叛親離。
“爹地，我也有一樣東西給你看。”
她想到什麼，去書房拿出了墨權的電腦，沒一會兒就開了。
她找到了那個名單。
“這是，墨權這些年為你擺平的人，每一個什麼來歷，什麼緣由都寫得清清楚楚。你交代的事情，他從未違抗過，不論目標有多難，或者他根本罪不至死。但只要你一聲令下，他無條件遵守。”
“顧希說過他愚孝愚忠，說過不值得，可他在關鍵時候還是沒有放棄過墨爾德，也沒有離開它尋找更好的去處。”
“您有兩個兒子，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你，從未停過，包括顧希，只是方法偏激，你很難感覺。”
“我聽過一句話，生而未養，斷指可還，生而養之，斷頭可還。”
“未生養之，百世難還。”
最後一句話，她咬的格外的重，希望他能明白墨權為什麼愚忠，不是為了有利可圖，而是養育之恩，百世難還。
也希望他能夠理解，顧希為什麼不願意背棄顧家。
沒有誰對誰的好是必然的，如果墨權不愛自己，她也不會離開克萊德，一意孤行的跟著他。
同樣的道理……
墨權如果不感激他救了自己的命，養育了這麼多年，他也不會拼死保護墨爾德，守著哈爾，這麼多年不會違揹他的命令。
顧家養育了顧希二十餘年，視如己出，兄友弟恭，一家和睦。
他也願意，為了養父母，背棄自己的親生母。
“爹地，墨權之前失蹤過，我是在加州的街道找到他的。那是……你把他撿回來的地方，救了他一命。他想逃避這個世界，還會回去到那個地方。他是真心把你當成父親，希望有一天成為你真正的兒子。”
父子隔閡多年，墨權一直得不到一絲溫情。
即便現在兩人和好，多多少少有無奈的意思。
哈爾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必須依靠墨權。
這其中有多少真心的存在，誰又知道呢。
以前她可以什麼都不管，但現在只希望墨權可以開心，能夠如願以償。
哈爾聽到這番話，渾濁眼眸中的淚水瞬間滾燙。
就在這時，墨權的聲音傳來：“再等一會，晚飯馬上就好，我怕你們餓了，先洗了一點水果。”
哈爾聽到聲音，立刻擦拭眼淚，這個男人還是驕傲要面子的。
墨權沒有看出端倪，還沉浸在興奮當中。
他放下東西后，立刻高興地回去繼續忙活。
喬治娜起身，道：“我進去幫幫他，您慢坐。”
她進了廚房，墨權心疼的說道：“你不用過來，免得弄傷你。”
“我想陪陪你。”
她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身，小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
小臉貼著他結實的後背，淚水無聲無息的落下。
墨權的心狠狠一顫，他是個很堅強的人，也習慣孤獨，獨自舔舐傷口。
可現在，多了一個人分享情緒，有時候還是不太習慣，總覺得矯情，大男人怪不好意思的。
可偏偏這個人不是旁人，是自己的妻子。
以後風雨同舟，福禍共度。
“好，你就在這兒陪我吧，我也想你陪著。”
他的聲音突然沙啞沉重起來，情緒難以遮掩。
高興的盡頭還藏著淡淡的悲傷。
他等這一天，等了快三十年，說出去都覺得有些可笑。
但……總算等來了，不是嗎？
很快晚餐做好了，一家人落座。
“父親沒嘗過我的廚藝是不是？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如果不喜歡，我再給你換。”
“不用了，就這個很好，我很喜歡，想不到我兒子廚藝這麼好。”
他滿含欣慰的笑著，淚珠在眼眶裡的打轉，滴落在盤子裡。
這頓飯，吃的哽咽凝噎。
哈爾如此，墨權也如此，只是他更加內斂，沒有表現的那麼明顯。
喬治娜離他最近，能夠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的情緒，格外的沉重。
隨後是，如釋重負的感覺。
哈爾吃完後就要回去，不願意打擾他們小夫妻，墨權堅持把他送回去。
父子兩個坐在車上，離的很近，可是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後哈爾開口。
“對不起……這些年，我錯了。”
“父親……你已經道過歉了。”
“不夠，遠遠不夠，現在我才明白，我錯過了什麼。我一直覺得這個家不完整，現在才知道，有你在，我一直都有個家，你精心為我守護的家。”
“你永遠是我父親，我永遠是你兒子，不會背叛你，背叛墨爾德。”
“現在就不要說這些了，我沒有野心了，墨爾德現在怎麼樣我毫不關心，我更擔心你跟喬治娜。約瑟夫那老兒可不是什麼善茬，現在看著風平浪靜，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呢，我在擔心你啊。”
“兒子會應對的。”
“好，我相信你。”
哈爾暗暗下定決心，他也要為這個兒子，做點什麼了，做點父親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