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豫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腦海中不斷的迴響著剛剛在電話裡聽到的那些話。

雖然只是一些小小的事蹟,可是傳話的人很聰明,他選的那幾件事活靈活現的展現了她這個人有趣又可愛的前半生。

原來從小就這麼好強,聰明,驕傲,張揚,熱烈啊。

不是那個叫汪新給她的底氣,也不是別的人給她的底氣,而是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啊。

真的是好可愛的一個女孩子。

她的外貌已經足夠光彩照人,可是她的性格好像更熠熠生輝些。

說實話,陳豫竹想,她的故事不管放在任何別的人身上都會是一部聲淚俱下苦不堪言的可憐的成長史,外人翻開的話,只能看到飽經風霜慘不忍睹的苦難和斑斑淚跡。

唯有她,就是身處黑暗,身處泥濘,身處絕境,也沒讓她失了體面與驕傲。

她就像那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傲嬌又熱烈奔放的花。

不管環境怎樣惡劣糟糕,她都在端直的盛放著。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他再一次感慨道。

小小年紀,就知道讓自己不丟面子,小小年紀就已經愛美成痴,小小年紀就知道替自己爭取讓人平視的機會。

而不是處在可憐的境地裡,就被環境同化,任自己變得可憐兮兮,靠別人的憐憫同情過活。

可能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這條路,但是她偏偏不。

硬是為自己趟出了一條光彩有面子的路。

他不會同情她,因為她不需要。

她驕傲的不想讓任何人同情她。

他只會欣賞她。

陳豫竹明顯感覺到,他的心跳得很激烈,他的熱血在沸騰著。

胸腔裡一股莫名的情緒好像要透過血肉面板往外衝。

破天荒的,他想放下工作一會兒,從抽屜裡拿出畫筆,又從不遠處的書架上找來了宣紙。

像他這樣的家庭,小時候琴棋書畫都會學一點,而他,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畫技和他的槍技一樣出色。

自從十幾歲的時候投入軍營後,他就扔下了畫筆。

他知道,他不可能永遠當一個底層小兵,他肯定會快速晉升,而做將軍,做一個帶兵之人,不能缺少的就是威嚴。

畫畫那是書生所為,那是政委能幹的事,不是他這個將領該乾的事。

會弱了他的氣勢和威嚴。

但是,曾經摯愛過的東西,會始終活躍在他的血液裡。

這幾年,就算他不曾再拿起過畫筆,可是畫畫的工具,他卻是不管走到哪都是隨身攜帶。

辦公室裡有,家裡也有。

這一刻,他迫切的想揮墨潑毫,畫出他心目中那個尚是小姑娘時期的姚玉玲。

身處暗淡時光裡閃耀著灼目光芒的小女孩。

他被心中的激動和忽然洶湧而來的感情促使著做這件事。

他很快鋪平了宣紙,下筆如有神助一樣行雲流水揮灑自如。

他好像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那時候的她該是什麼樣子。

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早就很飽滿了,今天聽到的這些只是更豐富了他認知的那個姚玉玲而已。

短短半個小時,他就完成了大概的輪廓和框架。

破舊得街道,侷促的房子,昏暗的燈光,張揚熱烈耀眼的好像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小姚玉玲。

還有濃烈的紅的衣裙。

他覺得,紅色才是最適合姚玉玲的顏色。

可是,幼年時期的她不敢穿,也沒條件穿。

那他就在畫裡彌補這個他認為的遺憾。

最後,又在上面題詩:“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這是他在畫這幅畫的時候,就在心中呼之欲出的詩詞。

他覺得姚玉玲跟詩裡的這個女子一樣可愛。

“我怕丈夫會猜想,我與這團團簇簇花團錦繡的花誰好看。”

一般女子,肯定是想辦法讓丈夫不看這些花。

可是這詩中的女子和姚玉玲一樣,是個可愛好勝性子的,她偏偏要把這花插在自己的頭上,讓她的郎君好好看看,究竟是誰好看。

或者說究竟是不是人比花嬌。

真是太像她了。

陳豫竹好心情的賞了一會兒畫之後,才驚醒過來。

他這是在做什麼?他的心又在激盪什麼?

那個女孩子她現在滿心滿眼的還是別人,她還在跟別人擁抱,跟別人同進同出,跟別人訴說她的心事,接受別人對她的庇護。

而他,充其量只是一個有過一面之緣並且還沒留下好印象的陌生人。

第一次,想到她以後會和別人共度一生,想到她以後會為別人洗手做羹湯,想到在落日黃昏下她殷切的等別人下班,笑著接過別人的外套,並獻上她的吻和她的想念,他的心裡就充滿了不甘和戾氣。

他好像開始沒辦法允許這一切發生了。

而且姚玉玲小時候與現在如出一轍的驕傲樣子,真的適合跟著他站在這權利的巔峰與頂端。

她天生好像就是個過富貴日子的人。

他和汪新,誰更能給她這種生活,答案好像顯而易見。

他…不,他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可是…可是,若是汪新他自己不把握了?

不行…

他的心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

只得讓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陳叔去查姚玉玲和汪新之間的所有事情。

他得運用理性去分析汪新和姚玉玲未來成功在一起的可能。

待分析出來後,他再做決定。

可是又想到上次,只是自持身份了幾天,她就被汪新捷足先登了,他對陳叔道:“陳叔,還煩請您快點。

我急需要用。”

“少爺,這個女孩子很漂亮,跟你很適配,只是夫人那裡…”陳叔提醒道,少爺能找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陳叔比誰都高興。

可是夫人是不會允許他們家少爺娶一個平民女子的。

她的身份在幾個妯娌之中就是最低的,她為此自卑了一輩子,她就等著他的兒子給她揚眉吐氣,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兒子帶回來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之女繼續讓她丟人。

夫人是一個敏感,自卑又愛面子如命的人。

但又因為家族幾房中,最開始就她生了一個兒子。

雖然少爺成年後家族陸陸續續有男孩降生,可巨大的年齡差距已經註定了少爺在這一代中獨領風騷,家族的資源勢必要向少爺傾斜。

所以,夫人又有些傲氣和自得。

幾種性格下來,一般人簡直難以應付。

照片中這個女子又經得住夫人的幾輪折騰。

“陳叔。”陳豫竹說道:“我怕的是她不允諾我,若是她答應我了,我陳豫竹就理應為她掃清這些因為我帶來的麻煩,理應為她掃去今後人生裡遇到的任何麻煩。

一個女人跟了一個男人,肯定是想過好日子的,她不是奔著苦難來的。

我如果讓她面對這些,又何談好日子,又怎麼有臉提出來讓她跟我在一起。

男人,就應該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連自己的女人保護不好,還算什麼男人。

所以,這是我該操心的事情。

而且是我現在就該操心的事情。

我會去辦的。

陳叔好好替我查一下就行了。

不過,陳叔,我得謝謝你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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