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聽見這兩個字的瞬間,鍾文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急劇收縮,就連呼吸都短暫停滯了數秒。

這兩個字是這樣熟悉,彷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當真細想,鍾文卻突然發現,自己對於所謂的混沌,並沒有太多的瞭解。

混沌神器?

星靈寶石?

混沌之門?

腦中能夠想到的,都是些與修煉有關的寶物和秘境,可混沌到底是什麼,他卻感覺模模糊糊,根本說不清楚。

傳聞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清上升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而開天闢地所散逸出來的龐大能量,則凝聚成了數件混沌神器,以及少許的星靈寶石。

因而在世人心中,混沌乃是世界之起始,萬物之源頭。

是傳說?

還是真實?

並沒有多少人會關心這一點。

畢竟,對於尋常修煉者而言,世界起源之類的概念層次實在太高,與自己根本就沒有半毛錢關係。

天道想要挑戰混沌?

因而在聽見張嘎的言論之時,饒是鍾文身居高位,見多識廣,卻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無論天道還是混沌,對於世間生靈而言,都是虛無縹緲,遙不可及的存在,平日裡哪有什麼打交道的機會?

“據我所知,混沌乃是一切的起源。”

鍾文呆了許久,才艱難地組織語句道,“天道不也是誕生於混沌之中麼?”

“就算在你們人類的世界裡。”

張嘎一臉淡然地反問道,“兒子跟老子爭權,又算得上什麼稀奇事了?”

“你說得好有道理。”

鍾文愣了一愣,搖頭苦笑道,“我竟無言以對。”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張嘎那平淡漠然,事不關己的態度,居然讓他隱隱有些相信,對方可能真的是天道化身。

“於我而言,這樣一個擁有好惡和慾念的存在,就像你們人類身上長出來的毒瘤一般,自然是不能留下的,於是便將他直接逐出體外,任其自生自滅。”

張嘎不徐不疾地娓娓道來,“不料他仗著擁有一部分我的力量,居然毫無顧忌地在人世間攪風攪雨,甚至還創造出一個名為天神族的勢力,意圖掌控天下,集結世界之力對抗混沌,終於在這原初之地引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他敗給了混沌?”

鍾文聽得入神,本能地出聲追問道。

“這是連我都未必能夠做到的事情。”

張嘎聳了聳肩,不以為然道,“他不過是我身上的一個毒瘤,居然想要挑戰混沌,只能說是妄自尊大,螳臂當車,對方根本就沒怎麼搭理他,只是透過混沌之門扶持了一批人族強者,利用人性的弱點讓他們自相殘殺,便輕而易舉地顛覆了所謂的天神一族。”

莫看他描述得輕描淡寫,鍾文卻瞬間猜到這個過程,正是神女山與神族之間那場史詩般的霸權爭奪戰。

那一戰可以說是顛覆了整個原初之地的格局,場面之宏大,戰況之慘烈自是可想而知,可到了張嘎口中,卻彷彿只是隔壁鄰居家的倆小孩打了一架,似乎根本無法激起他半點的情緒波瀾。

“雖然是個毒瘤,卻終究是我的一部分。”

張嘎接著又道,“既然干涉了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轉,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於是便將他囚禁在這片極南之地,並在四周設下限制,令其無法離開半步,也算是給了混沌一個交代。”

“表面文章罷了。”

鍾文冷笑一聲,不以為然道,“倘若你當真心中有愧,便該將他直接剷除,這種垃圾留著作甚?給他繼續為禍人間的機會麼?”

“心中有愧?”張嘎不解道。

“有髒東西從你身上跑出來禍亂蒼生,危害人間。”

鍾文皺了皺眉,面色登時難看了幾分,“難道你不覺得羞愧麼?”

“我為何要感到羞愧?”

張嘎的回答,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將他囚禁,不過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違背了天道規則,干擾了天道平衡,至於蒼生的死活,與我何干?”

“你特麼……”

眼見他用最平靜的語氣,吐出最無情的言語,鍾文不禁氣極,兩眼一翻,險些忍不住要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況且他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張嘎並不理會他的情緒,只是自顧自接著道,“我就是想殺他,也不可能做到,就好比你們人類身上若是長了個瘤子,也不能直接一刀切除,而是要吃藥休息,徐徐圖之。”

“有什麼不能?”

鍾文連連搖頭,深表不以為然,“不就是怕疼唄?”

“損失一部分天道對於這個世界的影響,遠非你所能想象。”

張嘎並不生氣,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道,“況且他雖然屢次將自己的意志散播至外界,試圖尋找合適的容器東山再起,卻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本來絕不可能出現意外。”

“是麼?”

鍾文緊緊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張嘎又是怎麼回事?”

“畢竟被囚禁了這麼多年,外界遭到他意志附身的生靈並不在少數。”

張嘎指了指遠處的少女果果,“只不過在我的刻意安排下,這些生靈大多早夭,偶爾有類似她爹孃那般的天縱之才,也在我的引導下相知相戀,組建家庭,徹底背叛了他的意志。”

“你到底想說什麼?”

鍾文眸中靈光閃爍,彷彿捕捉到了什麼,細細想來,卻又一無所獲,登時有些不耐道。

“若非出現了變數,本來這小子早就已經死在外界,絕不可能遭他附身。”

張嘎再次舉起右手,指了指自己胸膛,口吐驚人之語,“而那個變數,就是你。”

“你是說……”

鍾文冷笑一聲道,“那個面具之所以能橫行無忌,作威作福,全賴我救活了張嘎?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張嘎臉上古井無波,嗓音之中不帶絲毫情緒,“況且他被你幹掉,於我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雖說會引起一時動盪,可待到平息之後,卻也算是除去了後顧之憂,這也是我適才向你道謝的原因。”

“道謝就不必了。”

鍾文的態度未有絲毫改善,兀自冷嘲熱諷道,“你可是至高無上的天道,我受不起!”

“沒什麼受不起的,你身份不同,假以時日,未必不能……罷了,這些事情不該由我來說。”

張嘎欲言又止道,“我本不該出現在塵世之中,如今已降臨太久,也該離開了,畢竟欠了你個情,小傢伙,你還有什麼要求,若是不太過分,我便滿足了你罷。”

“你愛走不走。”

鍾文愣了一愣,沉思片刻,突然抬頭狠狠瞪視著他,“把張嘎留下,他是我的小弟!”

“說了麼,他已經迴歸天道本源,成了我的一部分。”

張嘎搖了搖頭道,“你認識的張嘎,早就不存在了,我就是想將他留下,也根本無法做到,換一個要求罷。”

“堂堂天道,卻放不過一個小小張嘎。”

鍾文咬了咬牙,好容易忍住了出手的衝動,“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趕緊滾罷!”

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張嘎”遠非那個半吊子面具所能比擬,若是當真打起來,對方隨便吹口氣,自己說不定就要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真正的天道,又豈是世間任何生靈所能匹敵?

他,還不能死!

“這可是向天道提條件的機會。”

張嘎對他的反應似乎頗覺意外,“多少生靈求都求不來,你確定要放棄麼?”

“滾!”

鍾文目露兇光,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道。

“張嘎只是個臨時人格罷了。”

遭他驅趕,張嘎倒也並不如何生氣,反而喃喃自語道,“對你當真這樣重要麼?”

“你沒有感情。”

鍾文冷笑著道,“又怎懂得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

“既然如此。”

張嘎沉默許久,突然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那就盡我所能罷。”

話音剛落,閃電、雷鳴、狂風、大雨竟然統統消失不見,整片區域瞬間恢復寧靜,唯有那詭異的黑煙依舊從地面裂縫中不斷升騰而起,將無盡的兇險和不祥帶來人間。

鍾文心頭一凜,忽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彷彿發生了什麼,又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鍾、鍾文。”

眼前的張嘎忽然轉過頭來,雙眸靈光閃爍,伸手一指他懷裡的黎冰,裂開嘴呵呵笑道,“展、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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