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鍾文第一次施展破碎虛空。
更不是他第一次凝望時空裂縫。
然而，當時間與空間兩種力量在他體內融合為一，眼前所見，耳中所聞卻不再是黑暗與死寂，景象與從前竟是迥然不同。
出現在視線之中的，竟是無數個大大小小的世界，猶如浩瀚宇宙中的星辰，層層疊疊，數之不盡。
這就是蒔雨姐姐眼中的世界麼？
原來從前的我，不過是井底之蛙，根本不懂得天地之大，宇宙之廣，究竟是什麼樣的概念！
望著眼前的壯觀景象，鍾文心中湧起驚濤駭浪，對於時空之力的真正威能，第一次有了直觀的認識。
這些世界當然並非現實，而大多是不同時代，不同長度的時空碎片。
碎片的年代各不相同，跨度也是長短不一。
其中最短的，甚至不到一個呼吸，而最長的，甚至與現實世界也沒有多大差別。
望著眼前浩瀚無垠的碎片星河，鍾文只覺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不禁深深沉醉其中，難以自拔，久久沒有言語。
這種感覺，就好比那隻蹲在井裡的青蛙偶得良機，終於爬了出來，見識到真正的天地，無論感官還是精神上的衝擊，用言語根本無法描繪其萬一。
他知道，在這恆河沙數的碎片之中，隱藏著一顆耀眼的寶石，一粒璀璨的明珠。
現實世界！
按說一旦離開時空碎片，返回到現實之中，發生在他身上的物質變化，全都無法保留下來，都會恢復原貌。
但是，他卻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關於玄天寶鏡和太歲珠認主之事，並不會發生改變。
先天靈寶，便是這般神奇而不合常理的存在。
不要問他為什麼知道。
他就是知道。
林星月前輩、苦難前輩、李道隱前輩、獨孤星辰前輩、風無涯前輩、李洛前輩……
是晚輩對不起你們！
我不敢奢求你們的諒解。
對於你們的感激和虧欠，唯有來生償還了！
告辭！
臨別在即，鍾文的心情陡然沉重起來，抬頭凝視遠方，神情肅穆地對著天邊抱了抱拳。
隨後，他大袖一揮，翩然轉身，朝著空間裂縫所在的方向大步跨了出去，動作說不出的飄逸瀟灑。
正所謂帥不過三秒。
才剛走出兩步，他突然呆在原地，右腳懸在半空，怎麼也踏不出去。
哪個才是我要回去的地方？
望著面前那億萬萬萬的碎片世界，鍾文只覺眼花繚亂，毫無頭緒，竟是完全找不著自己想要去往的真實世界。
他嘗試著將神識擴散到空間裂縫之中，想要辨別出真實世界所在的位置。
然而，這足以覆蓋一整個帝國的強悍神識，一旦落入時空亂流之中，卻猶如泥牛入海，很快便消散得無影無蹤，莫說找到目標，甚至都不足以探查兩三個碎片。
這怎麼玩？
他的表情登時耷拉了下來，再次閉上雙目，進入到“新華藏經閣”之中。
“臭老鼠，這是怎麼回事？”
自從得知了小寶故意不幫自己恢復肉身的事情之後，鍾文便不再給它好臉色看，而是直接以“臭老鼠”相稱，“你給我輸送時間之力的時候，是不是留了一手？為何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見他面色不善，小寶只道又要捱揍，不禁大為緊張，腦袋晃得如同撥浪鼓一般，“偶給您輸送的，乃是世間最最精純的時間之力，絕對能夠甩時光殿的人十萬八千里。”
“既然如此，為何蒔雨姐姐和夜江南在時空亂流之中，都可以輕易找到真實世界的位置。”鍾文將信將疑地瞪著它道，“而我卻不行？”
“這個……”
小寶被他瞪得心驚肉跳，情急之下，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英雄，偶的時間之力絕對沒有問題，您看會不會是空間之力那邊……”
鍾文渾身一顫，如遭雷擊，頓時陷入到沉默之中。
“鍾文，有我在，這死老鼠絕不敢偷奸耍滑。”
一旁傳來了炎瀟瀟溫柔的嗓音，“你大可以放心。”
“這才是我擔心的啊……”
鍾文嘆息一聲，苦笑著道，“或許它說得沒錯，時間之力很完美，那問題便出在空間之力上了。”
“你的空間之道……”炎瀟瀟似有所悟，欲言又止。
“不錯，我並不懂得空間之道。”鍾文微微頷首，“之所以能施展空間之力，是因為修煉了破碎虛空這門空間靈技。”
“李道隱前輩的這門了靈技，畢竟只是攻伐手段。”炎瀟瀟想了想道，“拿來搜尋和定位，難免有所不足。”
果然是你自己的問題！
還想賴在你焱祖大人身上！
既不懂空間之道，又沒有掌握時間之力，居然就敢闖進時空碎片之中，好一個缺心眼，沒腦子的莽貨！
小寶更是趁他不注意，偷偷翻了個白眼，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鄙夷之色。
似乎聽見了巨鼠的心聲，鍾文突然轉過頭來，狠狠瞪了它一眼，嚇得它渾身哆嗦，面如土色，直接抱著腦袋蜷縮在地，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炎師姐所言在理。”
威嚇了巨鼠一番，鍾文的心情漸漸平靜，坦然承認道，“看來是小弟的空間之力有所不足。”
“你打算怎麼做？”炎瀟瀟握住他的左手，眸中閃爍著絲絲柔情，小聲問道。
“還能怎麼做？”
鍾文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找，一個一個地找！”
“你……”炎瀟瀟吃了一驚，沒料到他竟然會選擇最笨的法子。
“一天找不到，就找十天，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百年、千年！”
鍾文眼中透射出堅定之色，嗓音裡充滿了不可動搖的味道，“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放棄尋找，因為，還有人在等著我回去！”
“嗯。”
炎瀟瀟痴痴凝視著他清秀而堅毅的臉龐，過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三個字，“我陪你！”
兩人四目相對，從美人如水般的雙眸中，鍾文讀出了無窮的溫柔，和無理由的支援。
他只覺心頭一暖，憂慮漸消，自信與豪情油然而生，忍不住伸出右臂，將炎瀟瀟一把攬至胸前，朝著她的櫻唇狠狠吻了上去。
兩道身影緊緊貼在一起，水乳_交融，久久沒有分開。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流逝，到後來，就連小寶都不再埋頭哆嗦，而是自顧自站起身來，一邊觀摩著這對年輕男女的深情擁吻，一邊還用前爪不停地摳著鼻子，臉上滿是不屑之色。
顯然，人類男女之間的情感交流，在它看來算不得什麼美好的景象。
“謝謝！”
不知過了多久，鍾文突然鬆開了抱著美人的右臂，向後退開兩步，驚得小寶腳下一絆，一屁股跌坐在地。
隨後，他緩緩睜開雙眼，退出“新華藏經閣”，重新看向天邊。
先前斬出的空間裂縫已然消失不見，碧空萬里無雲，天地間寂靜一片，沒有半點聲響。
鍾文右手作刀，毫不猶豫地揮向前方，再次斬出一條長長的空間裂縫。
一股玄而又玄的氣息縈繞在裂縫四周，裂縫兩側的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竟是再也沒有合攏的跡象。
帶著些許留戀之意，他深深凝視了這個世界最後一眼，隨即邁開大步，果斷踏入到裂縫之中，闖入無邊無際的碎片星沙，再也不曾回頭……
……
“轟！”
距離群仙城不遠處的高空之中，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突然炸裂開來，數不清的碎冰如同機關槍的子彈一般，突突突地濺射開來，飛向四方，勢頭迅猛無匹，速度疾如閃電。
果然困不住他麼？
不遠處，冰螭聖人、黎冰和紫緣皆是面色凝重，心中暗歎不已。
無論冰螭聖人父女的寒冰之力，還是紫緣的玄陰靈力，都已將陰寒屬性發揮到了極致，可以輕而易舉地封鎖住敵人的行動能力，世間再無第四人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然而，三人同時出手，屢次將王倫凍結成冰，卻都被對方輕易破解。
饒是黎冰心性清冷平和，卻還是不禁生出沮喪之意，紫緣畢竟年輕，更是忍不住心浮氣躁，招式之間，難免生出幾分稚澀。
“莫要分心！”
似乎察覺到二女的情緒波動，冰螭聖人臉色一沉，口中厲喝一聲，緊緊注視著前方“冰雕”碎裂的位置，神經高度緊張，表情無比肅穆。
“小心背後！”
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沈小婉的驚呼之聲。
冰螭聖人面色劇變，慌忙轉身，映入眼簾的，竟是王倫陰森詭異的笑臉，以及散發著瑩瑩白光的壯碩身軀。
“穿心輪！”
不等他閃身躲避，王倫突然咧嘴一笑，右掌浮現出一隻柚子大小的黑色法_輪。
“噗！”
一道黑色靈光自法_輪中心疾射而出，迅捷如電，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狠狠刺穿了冰螭聖人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