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雅很苦惱。

作為兩界城中的一霸,除了城主府,她幾乎可以說是橫著走的存在。

從來只有她欺負別人,卻沒有別人來招惹她的道理。

可這幾日來,她卻大大地吃癟了。

只因城中最好的酒樓“明珠樓”,被人給霸佔了。

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可對於伊莉雅而言,卻是要了命了。

莫看她在兩界城裡算得上有錢有勢,其實並不是本地人,而是徹頭徹尾的外來戶。

那一頭如同金子般燦爛絢麗的長髮,便是最好的證明。

兩界城土著的髮色或黑或褐,偶爾也有紅色,卻從來不曾出現過金黃色的頭髮。

背井離鄉來到這貧瘠之地,難以理解的口音,巨大的晝夜溫差、迥然不同的著裝和飲食風格,都讓她極度彆扭,用了整整一年時間才漸漸適應過來。

這漫長的一年之中,支撐著她熬過來的,正是明珠樓的美食。

那位鬍子拉碴,看著四十來歲的明珠樓大廚號稱對各域美食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初來乍到的伊莉雅對此嗤之以鼻,抱著看笑話的心態光顧了一回,大廚顧天菜只是瞅了一眼她的滿頭金髮,立馬一頭鑽進廚房,過不多時,便笑呵呵地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黃金平安果餅送了出來。

聞著那來自家鄉的熟悉香味,伊莉雅鼻子一酸,險些就要落下淚來,只覺這個帥大叔無比親切,再也沒有半點挑釁的心思。

打那以後,她就成了顧天菜的頭號迷妹,每天中午都會光顧明珠樓,雷打不動,從不缺席。

不錯,大廚的名字叫做顧天菜,天才的天,菜雞的菜。

明珠樓號稱兩界城第一酒樓,店面金碧輝煌,耀眼華麗,樓高甚至達到了十一層,一到六層為大堂,七層往上則是包間,菜品與環境俱是無可挑剔,本該貴客盈門,座無虛席才是。

可現實是,伊莉雅從來沒見過酒樓滿座的景象,甚至連底下六層,往往也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稀稀拉拉地散佈各處,顯得十分冷清。

你做菜這樣好吃,為什麼生意這麼冷清?

伊莉雅曾經當面問過顧天菜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生活在這裡的人,大多見不得光。

明珠樓太豪華,太耀眼,和這座城市氣質不符。

顧大廚如是回答。

伊莉雅似懂非懂,想起自己來此的緣由,頓時沉默了下來。

打那以後,她依然每天光顧明珠樓,卻再也沒有問過任何有關生意好壞的問題。

一來二去,伊莉雅和顧天菜混得極熟,但凡生意冷清之時,大廚便會偷偷替她無償加菜,隨後自己提一壺酒坐一旁,兩個忘年交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恬然自得,輕鬆愜意。

顧天菜是個廚子,卻彷彿知曉天下事一般,話匣子一開啟,往往如同天河之水,滾滾不絕,上到蓬萊仙境的仙女,下到地獄谷的惡鬼,東至天空之城的神秘聖山,西至自在天的奇珍異獸,天南地北,旁徵博引,敘述精彩又不失詼諧,聽得金髮妹子時而緊張,時而舒心,時而憂傷,時而捧腹,一條三寸不爛之舌,遠勝世間大部分說書先生。

也唯有此時,總是兇巴巴的伊莉雅大小姐臉上,才會罕見地露出笑容。

儘管口中不說,明珠樓裡的那頓午飯,毫無疑問是伊莉雅每日最快樂,最享受的時光。

聽手下人稟報說明珠樓被霸佔了的那一刻,她猛地站起身來,用力過度,連桌椅都給撞翻了,卻顧不得疼痛,叫上身邊第一高手斯巴達大叔,一路火花帶閃電地趕到明珠樓,打算“拯救”顧大廚。

開玩笑,我伊莉雅大小姐專屬的吃飯場所,豈容別人放肆?

可當真闖入酒樓,眼前的景象,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整個明珠樓底層,只有兩人,其餘客人一概不見。

其中一人,乃是一個容貌豔麗,前凸後翹的黃衫女子,而另一個,則正是顧天菜顧大廚。

黃衫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正一腳踩著木凳,一手抓著油光光的雞腿,啃得稀里嘩啦,汁水四濺,吃相之豪邁粗獷,與嬌豔的容貌毫不相稱。

她的身旁倒豎著一柄比身體還要巨大的錘子,錘柄只是斜斜倚靠,便令木桌明顯凹陷了一塊,缺口處的裂痕更是一路蔓延到桌子的另一端,彷彿隨時就要徹底裂開,也不知是因為錘子的重量,還是承受不住其上堆積成山的雞鴨魚肉,山珍海味。

而從來笑臉迎人的顧天菜,此刻卻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沮喪與心疼,只是並不如何憤怒。

“顧大廚,就是這個女人麼?”

眼見顧天菜如此表情,伊莉雅心頭一急,還道是他受了欺負,急吼吼地問道,“霸佔了明珠樓的惡賊!”

“伊莉雅小姐,莫要……”

顧天菜面色一變,急忙出聲勸阻道。

“斯巴達叔叔,拿下這個女賊!”

然而,不等他一句話說完,伊莉雅已經對著這身旁的虯髯大漢高聲下令道,“膽敢在本小姐中意的酒樓撒野,看來她是嫌命長!”

“嗯?”

這邊的喧鬧聲,似乎驚動到了正在咀嚼雞肉的黃衫女子,她美眸微抬,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伊莉雅所在的位置,隨後又低下頭去,繼續大快朵頤,對於闖進來的金髮大小姐等人竟是毫不理睬。

然而,只是被她的視線掃過,伊莉雅卻莫名血行加速,呼吸滯澀,一顆心砰砰亂跳,彷彿要從嘴裡蹦出來似的。

黃衫女子帶來的壓力一閃而逝,酒樓內的氛圍很快恢復如初,可那位名叫“斯巴達”的虯髯大漢卻並未遵從伊莉雅的命令出手。

“斯巴達叔叔?”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伊莉雅眼見遲遲沒有動靜,忍不住轉頭看他。

“小姐,打不過。”

斯巴達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實力相差太遠,我這麼衝上去,與送死無異。”

“連、連你都打不過?你可是天輪高手啊!”

伊莉雅巴巴地望著他,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那個女人看著也沒比我大多少,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兒去?”

她說的“沒大多少”,當然是指年齡,而非其他。

只因黃衫女子身材火辣,胸前的偉岸風光更是看得她頭暈目眩,心裡莫名泛著酸意,恨不得對方這對洶湧波濤是長在自己身上。

“看不准她的真正實力,但絕對遠遠在我之上。”

斯巴達朝她努了努嘴,隱晦地發出了撤退的暗示,“除了城主府,恐怕沒有人能對付得了。”

“顧大廚,我會通知城主府的人。”

眼見他如此堅決,伊莉雅心知救人無望,只得對著顧天菜歉然道,“委屈你多留一會,好好保重!”

在兩界城,她看似蠻橫霸道,人見人怕,實則畢竟出身不凡,更是從小歷經磨難,看事情比常人要透徹得多,真正惹不起的人,那是一概敬而遠之,一旦確定黃衫女子不可力敵,便再不遲疑,果斷帶著斯巴達等人撤出了明珠樓,直奔城主府方向而去。

也就被困明珠樓的是顧大廚,換作旁人,伊莉雅甚至理都不會再理,是死是活,與她何干?

“快看,是城主府的高手!”

“城主府果然出手了!”

“聽說明珠樓的生意,城主大人也入股了,自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酒樓被外人霸佔!”

“那不是金開甲金大人麼?城主居然派出聖人高手?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

街上突然爆發的喧囂聲,瞬間吸引了伊莉雅的注意力,她抬頭看去,只見一道魁偉的金色身影從頭頂一閃而過,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驚人速度,瞬間闖入身後的酒樓之中。

金色外套在陽光照耀下,散發出比她頭髮更璀璨的光芒。

來人只是曇花一現,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卻令天地失色,恐怖的威壓直教下方無數人驚恐失色,撲通撲通坐倒一地。

“聖、聖人?”

伊莉雅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嗓音乾澀無比,“那、那個女人,居然驚動了聖人強者?”

金開甲,城主府第一高手,整座兩界城唯一的聖人境,無數修煉者仰望的絕頂強者。

為了一座酒樓,城主大人居然動用了整座兩界城的終極武力!

明珠樓的老闆到底是什麼來頭?

伊莉雅腦中本能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隨後,她便眼睜睜地看著氣勢驚天、霸道絕倫的金開甲被人從明珠樓裡扔了出來,面色慘白,口吐白沫,瞳孔上翻,雙腿不住地痙攣抽搐,渾身軟趴趴的彷彿沒有骨頭。

兩界城第一強者,高高在上的聖人境,居然被人三拳兩腳打成重傷,幾乎失去意識!

怎麼可能?

伊莉雅頓覺前景一片灰暗,彷彿已經預見到了從此再也嘗不到顧大廚手藝的可怕未來,一顆心漸漸沉入谷底,萬劫不復。

……

無邊無垠的戈壁上,背靠巨石、面帶微笑的鐘文忽然睜開雙目,眸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銳利精光,一股難以形容的可怕氣勢自體內噴湧而出,激得四周飛沙走石,天空雲層翻卷,九天之上,甚至隱隱傳來龍吟虎嘯,電閃雷鳴之聲。

三天!

不眠不休地運轉微笑心經整整三天,他的靈魂終於傷勢盡復。

“小龍龍,先前的賬,該好好算算了!”

鍾文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難以描述的陰森笑容,口中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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