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對手戲
欒影進組的第一場戲，就是寧瀟湘和慕疏雨死別前的最後一面。
正是兩人對手戲最高潮的地方。
兩人在片場中間站立，相互對視一眼的瞬間，徐知初只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欒影已經入戲了。
“Action！”
隨著執行導演的打板聲，整個片場霎時間沒有一絲聲音。
欒影坐在床邊，破敗不堪的冷宮看上去陰嗖嗖的，她神色木訥的低頭繡花，這是她被打入冷宮後，唯一的消遣。
“吱呀”一聲，冷宮的門被人推開了。
冬日裡燦爛的陽光順著門縫投了進來，她怔怔的抬眸，來人逆著光，看不清容貌，頎長的身影一直蔓延到屋內，將她也包裹其中。
來人緩緩走入殿門。
欒影低頭看著來人的鞋子，不由吃吃笑了兩聲，她原先渾濁無光的眼神，終於透出了幾分恨意。
“是你！”
徐知初眸光微垂，整個人不怒自威：“是我。”
“我是說，是你做的！”
身後的宮人搬進來一張椅子，徐知初扶著宮女的手，緩慢坐下，聲音平淡，彷彿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陛下欲下旨凌遲處死你，任憑哪個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吧，更何況他是天底下最九五之尊的存在，陛下氣狠了，我攔住了陛下，宮內恰逢太后沉痾難起，我腹中皇兒也快出世了，實在是見不得血腥，陛下便饒你到年後，元宵一過，即刻處死。”
欒影聽了她的話，狀若瘋癲的將手中的繡繃子狠狠砸向她。
“寧瀟湘，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模樣，好像什麼都不在意，明明這後宮裡，最重權勢的就是你！”她緩緩站起身，腳尖摩挲著地磚走了兩步，嗤笑道，“是，我是和太子有了私情，為天下大倫之恥，可明明，我最先遇見的，是他，不是狗皇帝！”
“我不想入宮，連畫師都沒賄賂，落選正合我意。”欒影彎腰捂著肚子，笑得痴狂，“哈哈哈哈可是你猜怎麼著，落選出宮的時候，我竟被那狗皇帝看中了，點名要我入宮，可我入宮後，他又把我棄之腦後，讓我在答應的位子上磋磨受人折辱了整整三年！”
欒影緩緩走到徐知初身側，長長的指甲輕輕的在她臉上劃過。
身後的宮人立刻劍拔弩張，想要上前，卻被徐知初淡淡一抬手，全體停住了腳步。
“我和太子在宮宴上偷情，不就是你引人來戳穿的嗎？現在又來我面前說些假惺惺的話，好一副菩薩心腸，不知道這陰德會不會積給你腹中的孩兒？”
徐知初的臉頰被她劃過，卻依然泰然自若，眸光深深，叫人看不出她現在的情緒。
“我從未想過和你爭。”
“哈哈哈哈哈哈……”欒影再次笑得發狂，眼角都彪出了淚，“寧瀟湘，舉頭三尺有神明，你說這話的時候，不虧心嗎？”
徐知初定定望著她，眸光切切，面上卻無一絲表情。
“自始至終我想要的，都和你以為的不一樣，我知道你想當皇后，我也可以助你，可是你卻害了我第一個孩子。”
欒影嗤之以鼻，緩緩轉身，從地上撿起了繡繃子，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頭的花紋。
“鬥到最後，我也累了。你和我想得一樣，用我的死，為你搏一個賢明，元宵前死，還是元宵後死，對你來說都沒有分別，你一向喜歡將局勢變成最利於你的狀態，從前是，現在也是，所以你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從來不信。可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輸在哪！”
徐知初眸光低垂，整個人一半隱匿在昏暗的陰影中，一半沐浴在陽光下。
她站起身，臉上的動容蕩然無存，再次變成了那個殺伐果決的宮妃。
“是，你說的不錯，從我得知你對我出手的那一刻，我們之前的情分就再也不會阻礙我除掉你了，這麼多年，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計算之內，我也確實喜歡將利益最大化，成王敗寇，你之所以會輸，是因為你還有弱點。”
“難道你沒有弱點嗎？”欒影反唇相譏，“你對陛下的情，難道不是弱點？”
這次換徐知初大笑出聲。
這笑聲像一柄刀子，狠狠的刺進了欒影的心裡，她眸色震然，不可置信：“你不愛他？你不愛他！！！”
“是。”
徐知初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你以為那是我的弱點，其實只是我想讓你知道那是我的弱點。”
欒影如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震然良久，終於吃吃笑了。
是啊，如果那是弱點，那她又怎麼會一直扳不倒她。
徐知初轉身緩緩走到門邊，素手虛扶著門框，聲音冷淡：“不過有件事，你確實算錯了，讓你死在元宵節後，是因為今年元宵節的煙火格外盛大，臨死前，好好看看吧。”
欒影一怔，元宵節的燈火……
她和寧瀟湘就是相識於元宵節，那時她只是一個連宮宴都沒資格參加的答應，恰逢豐收之年，邊關大捷，皇城外放了盛大的煙火。她和寧瀟湘擠在小閣樓上，墊著腳伸著頭看天上的煙火。
因為皇城鱗次櫛比的屋簷，煙火只能看到一星半點。
寧瀟湘看著她失落的神色，對慕疏雨笑言，以後一定要讓她看上最美的煙火。
往昔歷歷在目，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欒影猛地抬眸，看向徐知初離去的方向，卻只能看見緊閉的冷宮殿門，她再次被隔絕在了無邊的絕望和孤寂中。
她癱坐在地上，目光落在之前被自己扔掉的繡繃子上，上頭的花樣還沒繡好，正是鳳穿牡丹。
那是她一開始一直學不會的花樣，是寧瀟湘手把手教了她。
思及至此，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滑落，砸在滿是灰塵的地磚上，像是一個個燒傷的空洞。
“停！”賀天勤激動的大喊，“太棒了，你們兩個實在是太棒了！這場戲簡直是精彩，太精彩了！”
這麼長的一場戲，欒影和徐知初兩人竟是一個NG都沒有，不僅是賀天勤，在一旁圍觀的工作人員和其他演員們，也都看得熱血沸騰，完完全全被她們倆代入帶了故事的情境中。
這種演技，簡直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