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逐漸清明
北堂晨的身體在這詭異的空間中快速下墜，她本人已經完全擺爛，一點掙扎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連大腦都放棄了思考。
這時四周的黑暗物質湧動起來，它們彷彿是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向著位於中心的北堂晨緩慢聚集。
期間互相排擠吞噬，逐漸匯聚成了龐大的個體，已經能輕而易舉的，就將北堂晨給一口吞下。
越是靠近北堂晨，那些匯聚在一起的黑暗物質就越興奮，死亡的氣息頓時充斥了整個空間。
多年的訓練讓後者察覺到了危機，於是睜開眼睛向四周看去，但這也只是本能驅使下的動作罷了。
因為北堂晨的五感已經迅速退化，那雙眼睛早已失去了光澤，沒錯，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在短暫的錯愕後，北堂晨自然也知曉了自身的狀況，她嗤笑一聲說道：
“呵呵，居然還有東西想費力氣殺個廢物，呼～那就......隨便吧，反正我也逃不出去……”
嗖！
北堂晨的話音剛落，那團黑色物質便一擁而上，直接將她完全包裹住，它蠕動著身體不停壓縮著體積。
巨大的壓力，壓迫著北堂晨的魂魄，讓她本就有些透明的身軀，此刻變得越發稀薄。
甚至有要和那團黑色融為一體的趨勢，但在接觸到心臟位置的時候，黑色物質卻突然停了下來。
彷彿有什麼力量，在阻止它繼續吞噬眼前的魂魄，但黑色物質似乎並不死心，它猛然加大了力度，幾乎要將北堂晨給碾碎。
“唔！”
魂魄被擠壓撕裂的痛苦，讓北堂晨不由得悶哼一聲，但很快，她就被一種特殊的感覺所麻痺。
“放棄吧～我們本來就是一體。”
“相信我，只有再次合二為一，你才能成為完整的人。”
“北（刺啦刺啦）成為真正的人，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
“只要你接受我，就立刻能實現它。”一道聲音，開始在北堂晨耳邊不停的低語，催促她去擁抱痛苦的來源。
對於前面的話，北堂晨一直表現的無動於衷，可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嘴唇動了動呢喃道：“我……我也有過願望嗎？”
“沒錯！你想成為真正的人來著！你忘了嗎！”那道聲音似乎是看到了希望，連語氣都激動起來。
“真正的……人？”北堂晨雙眼慢慢睜大，一段可以說是久遠的記憶，瞬間湧進了她的腦海。
————二十一年前————
s市承緣福利院
剛過兩歲的北堂晨，已經學會了走路，她從小便有些異於常人，此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
躲開了照顧她生活的阿姨，正獨自一人拖著學步車，沿著屋外的長廊快速向前小跑。
花園的長廊略微有些傾斜度，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北堂晨，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
儘管兩條小腿拼命蹬地，也沒避免一場人仰車翻的事故，翻滾著衝進旁邊的草叢裡。
和一般的孩子不同，被摔出車的北堂晨，並沒有嚎啕大哭，相反，她看著翻倒的學步車，居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隨即便搖搖晃晃的站起，想要離開這片草叢，但那條為了防止幼兒亂跑的繩索，並沒有因為這次的事故鬆開。
北堂晨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條連在學步車上的繩索拽住，一個不穩又摔倒在地。
這次她可笑不出來了，充分發揮了人類幼崽的天賦，小口一張。
“哇！”
距離花園很遠的辦公樓門口，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恭敬的站在門口，似乎在迎接什麼人。
很快，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車輛，緩緩停在大樓門前，中年男人立刻堆起笑臉，熱情的上前拉開車門。
“程女士，好久不見。”
和現在樣貌沒什麼區別的程凌，從後座上下來，她和男子握手後說道：“抱歉張院長，我有個會，所以遲到了幾分鐘，讓您久等了。”
“哎呀哪的話！沒等多久，而且沒有程女士您對我院這麼多年的資助，這福利院早就變成住宅區了。”
“我和這些孩子們都要感謝您啊。”
“張院長太客氣了，我這次來，就是想和您商討入股福利院的事情。”
聽到程凌的話，張院長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有些殷勤的說道：“哎呀！您快裡面請！”
程凌點了點頭，剛要隨那人進入大樓，她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孩童的哭聲。
“程女士？”
“稍等，附近有孩子在大哭，可能遇到了危險。”程凌說完，便大踏步的向聲源的方向走去。
“孩子哭？現在應該是學習的時間啊！程女士您等等我！”
此時的北堂晨似乎是哭累了，她從坐著哭變成了躺著抽泣，小手還不忘拽那根討厭的繩索。
而那輛學步車，在被北堂晨拖行了幾米後，又被花園裡的石塊卡住，動彈不得。
某人現在的哭泣，早就不是因為剛才摔倒的疼痛，更多是因為，她已經拉不動這輛討厭的小車。
一直旁觀這段記憶的北堂晨，此時居然理解了當初自己的想法，她小小的腦袋裡，現在貌似就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完了！我要一輩子被困在這裡了！”
“噗！”
北堂晨強忍著沒笑出聲，但雙肩卻不停的抖動，她似乎忘了自己快要消散的事情，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居然是你在哭？”趕來的程凌直接進入花園，將在地上打滾的小北堂抱起，並隨手解開了繩子。
“沒想到，那些傢伙居然將你送來了這裡。”程凌似乎是認識小北堂，不過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程……程女士……哎！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追來的張院長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是沒想到，程凌的走路速度居然那麼快，他用跑都跟不上。
但當看到小北堂的時候，張院長瞬間忘了累，他現在非常生氣，立刻掏出手機準備聯絡幼童部。
“張院長，我能收養這孩子嗎？”
“啊！什麼？”
“我說，我能收養這孩子嗎？”
程凌又重複了一遍，並隨手將小北堂右手的袖子向下拉了拉，將那串編碼遮擋住。
張院長趕緊回覆道：“您想收養的話，那自然是能的，不過這個孩子，稍等，我要核實一下。”
張院長說著便在手機上一通操作，隨後將攝像頭對準小北堂的臉，他看完資料後說道：
“您完全符合收養這孩子條件，不如就去會議室一起談吧。”
“嗯，既然又遇到了那便是緣分，張院長我們走吧。”程凌點了點頭，抱著小北堂走出了花園。
“這孩子能被您收養，那可是天大的福氣，對了，她還沒有名字，只有個小名叫小北。”
“小北……”
“對的，畢竟這孩子送來的時候還小，我們一直也在積極給她找領養家庭。”
“原本是想著先取個小名，如果等她記事了找不到領養人，就讓她隨我的姓去上學。”
“小北……北堂晨吧。”
“啊？”
“她的名字，北堂晨，麻煩您在辦手續的時候，直接登記這個名字。”
“好！好！”
漂浮在半空中的北堂晨，呆呆的看著程凌遠去的背影，口中呢喃道：“北堂晨……我的名字……”
她閉上眼睛，那被強制遺忘的記憶，此刻如潮水般的湧現出來，自己的確是被程局收養了。
是的，北堂晨從小就清楚的知道，她的身體和常人完全不同，每餐除了必須食物外。
還要吃下兩顆紅色的藥丸，如果她賭氣不吃或者忘記的話，肚子就會和刀割一樣的疼痛，直到最後嘔出血來。
那會稍微年長一些的蔣隊，主動承擔監督她的任務，兩人每天都在吃藥的問題上鬥智鬥勇。
這樣快樂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十歲，十歲過後，北堂晨便不再用每日吃藥，也不用擔心會嘔血不止。
也就在那一天，程局找她談話，將身世和盤托出，原來，她只是一個人的克隆體。
在發育還沒完全的時候，就被人從營養倉中取出，如果不靠藥物維持器官的正常發育，她的壽命可能就只有幾天，最長也不過一週的時間。
但她又是幸運的，因為和她有著相同命運的克隆體，還有33位，但她們無一例外都死於實驗室的火災。
只有她北堂晨是最幸運的，被趕來的救援隊救出，作為這場被終止實驗的犧牲品。
她不僅沒有被“銷燬”，反而是被送到了一家孤兒院，之後又被程凌收養，呵護到了十歲。
十歲，才是北堂晨真正活下來的年齡，她的器官在這一年發育完全，不用再依賴藥物維生。
也就是在這一年，她測試出擁有靈根，被程凌教導基礎後，又被許家收為了外室弟子。
“火災……幸運……呵呵！”
北堂晨一瞬間，就聯想到她剛才目睹的場景，那間實驗室被毀並不是意外，而是那個人影的功勞。
雖然差點一同被殺掉，但北堂晨恨不起來，因為那間實驗室，根本就是一個地獄。
他們不僅在研究能讓人異變成怪物的紅晶，甚至還在試圖利用某種聲波，來控制那群異變體。
而她們這群克隆產物，就是被給予期望的第一批實驗體，畢竟創造出她們的王梓晨，是第一位可以被控制的異變體。
“可控……王梓晨……是想讓我替代她嗎？”
北堂晨晃了晃頭，將腦袋裡煩亂的記憶全部趕走，她的大腦，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我那什麼狗屁幸運，那群畜生，不過是看到我還有利用價值罷了，這又將我給抓回來，怕不是要繼續那場實驗。”
“一定是他們給我的記憶動了什麼手腳，讓我渾渾噩噩的，總是想著放棄掙扎。”
“停下！不準想……”
“媽的閉嘴！老孃要出去！不！我必須出去！”北堂晨粗暴打斷了那道聲音，但因為暫時沒有辦法，她煩躁的開始走來走去。
“我的魂魄，應該是被拖進了意識的底層，那人說了，想要控制個體，就必須先泯滅掉人魂。”
想到這裡北堂晨頓住腳步，喃喃自語道：“也就是說，我現在是理智的部分被剝離掉了，那我的身體豈不是成了提線木偶！”
“可我現在這副樣子，究竟怎麼才能出去！等等……”
“王梓晨，她是我魂魄碎片的轉世，我們兩個本就是一體，你想稱呼哪個都無妨。”
“其實，想在這裡站穩腳跟很簡單，你只需要牢記自己是誰就可以了，你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嗎？”
白宿剛才的說的話，再次在北堂晨耳邊迴響，突然她意識到了什麼，低頭看著地面。
“我……我在地上站穩了？”
北堂晨向前試著走了兩步，她扭過頭向後看去，發現自己的確是前進了一米多的距離。
“我可以走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始大踏步的向記憶中的方向跑去，那是福利院大門的方向。
儘管照顧她的阿姨總是板著臉，但這間孤兒院曾是第一個，給予北堂晨極大安全感的地方。
她的人魂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迫躲進了這最後的安全區，想要離開這裡，就要走出大門。
“停下！不準走！”
就在北堂晨要邁出大門的時候，那道沉默良久的聲音，變得刺耳且尖銳，幾乎要貫穿她的耳膜。
北堂晨搖晃了一下身體，咬牙切齒般的吐出兩個字：“閉嘴！”
“不！不！為什麼要出去！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能擁有完整的魂魄。”
“你不是一直想做個真正的人嗎？”
儘管那道聲音在歇斯底里的嚎叫，但北堂晨充耳不聞，她一把拉開福利院緊閉的大門，就要走出去。
“還記得程凌怎麼評價你的嗎！她和你的師父說，你是挑戰天道的禁忌產物，是怪胎！”
北堂晨聞言頓住腳步，那道聲音見有效果，便繼續說道：
“他們不管哪一個，都是想要利用你，為什麼要冒險出去？一直待在這安全的地方，不好嗎？”
北堂晨渾身都在顫抖，突然她放聲大笑起來，直到笑的眼淚流出，都沒有停下來。
“你在笑什麼！”
“哈哈哈！”
北堂晨伸手抹去笑出的眼淚，突然眼神一凜說道： “我當然……是在笑你這個蠢貨！拜拜！我想我們還有機會見面。”
“畢竟，你就是我！”
北堂晨說完頭也不回的衝出了大門，瞬間便從這裡消失，而隨她一同消失，還有這間孤兒院。
“這孩子，還算是有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