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昌酒店在市中心的繁華地段,離她住的地方有二十分鐘的公交車程。她坐在車上望著窗外的燈光,想著等下就要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就很頭疼。

她不知道一向不喜歡安玉嬸嬸的媽媽,這次倆人怎麼會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為她的婚事費盡苦心。高傲的安玉嬸嬸怎麼就轉性子了,她不是一直不喜歡夫家人嗎?

包裡的手機響了,她忙拿出來聽,“多多,等下是不是去相親?”

“嗯!如你所願!”

晨露的話讓電話那頭的貝芬華愣了一下,“見到人家要有禮貌,不可以失禮於人,畢竟那是你嬸嬸嫂子的親侄子。”

“知道了,又不是三歲小孩。”晨露不耐煩地說,“他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來的,我也忘了。”

“行吧,我到站了,不說了,先掛了!”晨露掛完電話,拿起包下車了。

酒店就在車站不遠處的半山腰上,這裡人流還是挺多的,她看了看時間,發現到約定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來早了。她慢慢走進酒店,酒店的裝潢如名字般貴氣,奢華,但晨露卻覺得這個名字太老土了,可聽說卻是很多有錢人喜歡的去處。

“歡迎光臨!小姐,請問有預訂嗎?”剛進紫煙閣大廳,門口的服務員熱情地招呼晨露。

“已預定了,我忘記桌號了,是安玉女士預訂的,你幫我查一下吧。”

“稍等!”服務員在電腦檯上搜了一下,“小姐,在6號桌,請跟我來!”

晨露跟著服務員穿過大廳,往一處臨窗走去。

“小姐,這是6號桌,請問要喝點什麼嗎?”

“先給我來杯水,謝謝!”

晨露看了下時間,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裡消費一定很高,這場相親費還是挺貴的。等下沒相親成功:,估計AA制也夠嗆!

她看著窗外美麗的夜景,每天上下班,生活過得很匆忙,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這樣安靜地坐在高樓處看夜景了。這可是她上大學時最喜歡做的事,一個人,點杯咖啡,拿一本書,靜靜的坐在窗前看,看累了就看城市裡的夜景。

霓虹燈下,星星點點,猶如星空點亮了黑夜。

透過玻璃,俯仰著這些城市的夜景,晨露有點被撼到了。

這繁華的街區,夜光下,不論是車流還是街角的燈光,彷彿都在傾訴著這城市的繁華。

她完全被沉浸在窗外的夜景中,忘記了此時她是來相親的。一個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坐在她的對面了。

“你好!是餘小姐嗎?”男人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怎麼覺得這聲音好熟悉?她轉過頭看著眼前的人,睜大眼睛,驚訝地直接愣住了!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又遇到顧羿宸。

他認出她了?下意識的想去拿包裡的鏡子來照照,忽而一想不對,他叫她餘小姐,而不是餘多多,餘晨露,那他就是安玉嬸嬸口中的侄子?

只見顧羿宸看著她,溫和爾雅地的問道:“姑娘,你是安玉姑姑家的侄女嗎?”雖然這女孩打扮很另類,出於禮貌他是耐著性子例行問話。他得確認自己是不是走錯桌了,上次相親不分青紅皂白把餘多多錯認成相親物件了,結果搞出笑話來。

餘晨露緩過神來,笑道:“是的!請坐!”

顧羿宸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看了眼眼前化了妝仍無法讓她變得漂亮的女孩,真懷疑他們的審美能力。

這個女孩,眼睛看起來是那麼不協調,左臉顎骨下的痣又大丑,臉上還有細微的皺紋。衣服穿得很前衛但又給人很彆扭的感覺。聽說是個大學生,但一看卻一點品味也沒有。這是故意打扮成這樣的吧?他不禁皺了下眉頭,“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顧羿宸。”

“我……我……餘晨露!”出乎意外的再次見到顧羿宸,又驚又喜,頓時忘了怎麼自我介紹了。但天生敏感的她感覺到了顧羿宸此時對她的看法。她抓住了顧羿宸眼睛飄過的質疑與嫌棄,暗自慶幸自己的化妝水平又進一步了。

顧羿宸遲疑了片刻,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但他堅信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出於禮貌,他拿起選單,“還沒點餐吧,我們先點餐吧。”

看著他優雅的動作,帥氣的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有那麼一刻的衝動晨露突然很想告訴他,她是餘多多。但又想起前幾天他對她的誤會,她又想借機捉弄他一番。

“顧先生,平時都喜歡做什麼?”

他沒有抬頭,薄唇低低吐了兩個字。

“工作!”

額!這就是傳說中可以把天聊死的節奏吧!

但她不想輕易結束,既然月老給他們牽了根紅繩,她就要好好珍惜珍惜!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這是你第一次相親嗎?”

顧羿宸聽了她的話,頓一頓,好一會才回答,“我可以不回答嗎?”

餘晨露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訕笑道:“相親很正常!”

“難道你不是第一次相親?”顧羿宸眼睛從選單上移開,看著她。

“算是吧!”如果正經要算起來,她還真是第一次!

“被逼的?”顧羿宸閃爍的眼睛打量了下她的醜相。

“你不是嗎?”

“我是認真的!”顧羿宸帶著笑意的眼神看著她。

餘晨露心裡一驚,他為何說是認真的,因為嬸嬸的原因嗎?此時她有點後悔,不應該把自己扮醜,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惡搞,那就糗大了。她是真的真的沒想到會那麼巧,竟然是同一個人!安玉嬸嬸真有這樣富得流油的親戚!

她臉上細微的表情全被顧羿宸看在眼裡,他繼續道,“喜歡吃什麼?”

“我第一次來吃,不知道他們的特色,隨便,我這人不挑食!”

“說隨便的人,其實是最挑食的!”顧羿宸挑眉道,他招來服務員,指著選單道:“給我來兩份這個!”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禮貌中帶著點與對其他客戶不一樣的尊重,似乎對這個客戶很熟悉。

“聽說你剛大學畢業?”

“明年就畢業了,現屬於實習階段!”

“為何急著相親?”顧羿宸挑了下眉頭,打扮成這樣乾脆不來就行了嘛,何必勉強自己?

為什麼?

她也很想知道。怎麼一出社會個個都在為她的婚姻大事著急?

“可能是你太搶手了,月老讓我來碰碰運氣!”

顧羿宸一愣,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眼神彷彿可以穿透她的內心,“是月老派你來試探我的審美觀嗎?”

餘晨露臉一下子就紅了,仍若無其事平靜的說,“顧先生的審美觀是屬於哪種呢?”

“我自認為審美觀很正,因為我認為正確的審美觀強調真、善、美的統一原則,即認為美的不僅僅是外在的形式,還包括內在的真實、善良的本質以及純粹的藝術表現。她不豔俗,不矯情,不病態,含畜自然,集感性與理性為一體。”

“哈哈!你是在找你的夢中情人嗎?”餘晨露笑道。

顧羿宸不出聲,一臉嚴肅的看著她,“你又怎麼確定大千世界中沒有呢?”

餘晨露愣了一下,他的眼睛裡透露著幾分狡黠,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晨露有點心虛的低了下頭,她開始有點後悔真不應該這麼糊弄他,她不敢再看他,“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

顧羿宸雙手交臂靠在椅背上,他已無心繼續下去了,但出於禮貌,他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餘小姐,你是安玉的夫家侄女,我是她嫂子的侄子,按理說我們都沾親帶故。”他看了眼晨露的裝扮,嘴角微翹,似有譏笑的味道,“今天的事看來也不是你所願,既然如此,我們心照不宣,就此打住,不需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她愣在原地,看著自己一身超老土又異類的打扮,天藍西裝外套,黑色超短裙加絲襪居然配著一雙白色動動鞋,她都覺得彆扭不倫不類,更何況在顧羿宸這個有錢又見過世面,不缺女人追求的男人面前。她侷促不安地看著顧羿宸,“對不起,我回頭再與你解釋。”說完拿著包匆匆離開了。

他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裡不禁一陣冷笑。

晨露找到洗手間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是難受。她萬萬沒有想到月老真會給他們牽一條紅線,真夠滑稽了。第一次被誤會成相親物件,兩人達成一致而散,第二次就來真的。可真會捉弄人,但看他的眼神,彷彿什麼都騙不了她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作賊心虛的原因。

她猶豫著要不要素顏見他,她內心掙扎著。

來洗手間的人剛好看她站在鏡子前自言自語的樣子,再看她的穿著,以為見到精神病了。忙洗完手急匆匆經過她身邊,還順帶瞅了她一眼,輕聲搖頭道,“小小年紀就這樣,真是可憐了。”

晨露轉過頭,尷尬地臉都發燙了。最終她還是決定素顏見他,畢竟還是親戚的親戚!

待她素顏出來回到座位上時,發現顧羿宸並沒有在位置上。她叫來了服務員詢問。

“你好,女士!”服務員看著眼前的女孩,禮貌的問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嗯,剛才那個男士他人呢?”

“顧先生已走了。”

“什麼,他走了?”晨露感到驚訝。

“是的。他說還有急事,要先去處理,讓你吃完飯再走。”

這時另一個服務生端上一盤飯菜,放在她的桌前。

晨露看著眼前的花花綠綠,看起來很美味的菜,不解地看著服務員,“這菜叫什麼名字?”

“這是一個套餐,叫春山如黛䓍如煙。女士,請慢用!”服務員介紹完便走開了。

“春山如黛草如煙?”晨露很是納悶,這名字還是挺好聽的,小口嚐了幾下,味道超棒!沒想到他還是這麼一個心細的人。雖然他的不辭而別讓她覺得不爽,看在他為她點餐的份上,也許是真的有事纏住了。

她慢慢吃完飯,發現這個套餐份量太大了,吃得有點撐。她打了個飽嗝,披上在椅子上放著的白色長羽絨外套,剛好把那身尷尬地著裝全部隱藏了起來,看上去嬌小玲瓏!

在去前臺付款的路上,她那輕盈有活力的裝扮,加上不施粉黛白裡透紅的漂亮臉蛋,引起了不少在餐廳吃飯男女的目光。

“你好,6號桌結賬。”她柔和的聲音讓收銀員愣了一下。

“6號桌?”收銀員在電腦上敲了幾下,道,“你好,女士!你那桌顧先生已結賬了!”

晨露愣了一下,尷尬地笑道:“謝謝!”說完便走出了酒店。

今晚的風不大,但依然冷得刺骨。晨露拖著一身地疲憊回到出租房,脫下外套,踢掉鞋子,整個人窩進沙發裡,身心才慢慢鬆懈下來。

這沙發是她第一個月發工資後去二手市場淘回來的,現在成了她每晚下完班回來,感覺很累不想動時就是她最好的港灣了。

她回想起今晚相親的人竟然是顧羿宸的那一刻,滿心地喜悅,沒想到會是他。難道這是他們的緣份嗎?她正想著一旁的手機響起來……

不用看,聽著這音樂,她就知道是貝芬華的電話。

“喂!”

淡淡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

“小露,回到家了嗎?”

“嗯,剛回到!”

“今天相親如何?對方是不是如你嬸說的那樣,你們有沒有發展的可能?”貝芬華噼裡啪啦,一堆問題丟了過來。

“媽,”晨露無奈地翻了下白眼,“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是沒意見。”

“那他有沒有約你下次見面呢?”

“沒有。”晨露突然想到一句詩句,"從此音塵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煙。"

"什麼?”貝芬華不解地問。

晨露一想到了那個套餐,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種莫名的從未有過的失落纏繞在心頭。

“媽,我累了,要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呢。”也不管貝芬華還有多少話沒說,晨露不耐煩的趕緊找了藉口匆忙掛了電話。

她剛還在暗喜,現在心情無比地失落了。顧羿宸點的那個套餐就是明確地告訴她,他們沒有戲,不必聯絡。

她雙手扶膝,背靠著沙發,看著窗外的遠處樓房的燈火一盞盞來來,卻發覺心底一陣寂寞。

顧羿宸,她從不敢想象,有一天的相親物件會是他。但冷靜想想這像是造物弄人,他怎麼會看上她餘晨露呢?他那種公子哥,不管她今天以何種面貌與他見面,他們都是不可能的。

有了這種想法,晨露反而舒服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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