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過去一看,那果然是我做了一半的專案書,他已經快要改完。
我戰術性的揉了揉太陽穴,朝他伸出手說:“我來吧。”
“你做技術確實比做官要有天賦,內容寫得很精煉。”他沒起身,指著電腦螢幕對我說。
我看著他篤定的表情,心裡暗自有些欣喜,畢竟他是資深從業者,這個肯定對我來說相當有分量。
我雲淡風輕的說:“是嗎?那趙總有沒有要指點的地方?”
“想聽?”他挑眉看我。
我誠意滿滿的點頭。
去那裡。他指著身後的餐廳。
“飛機上沒有魚,只有這個,你先吃一口,我慢慢給你說。”他把筆記本放到桌面上,一手開啟了陶瓷湯盆上的蓋碗,濃郁的魚湯還冒著熱氣,他盛了一碗放在我手邊。
赤紅色的蝦仁沿著盤邊碼放,中間是特調的蘸汁。他又給我盛了半碗米飯。
“這是誰做的?”我四處看了看,沒在飛機上看到其他的隨行人員。
“空中外賣。”他隨口說。
外面的世界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我心裡想著,看看菜,又看看他。
他見我愣怔,沒忍住笑了出來:“騙你的,都是預製菜,帶上來的。”
我一小口一小口啜著魚湯,像個小學生一樣認真聽他講。
他極富耐心,偶爾還要考考我,偶爾又在上面填上一些標註要我回去細看。
湯喝完,他的課也上完了,那些上飛機之前還沒成型的計劃書,已經分門別類的被他安排在了不同的資料夾裡。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一旁搓著手,拿起湯匙給他也盛了碗湯。
“你也喝點兒。”我把湯碗推到他面前,然後拿過電腦假裝在看。
“上了我的課,我又喝你盛的湯,這算是..拜師了?”湯匙在碗壁上碰出聲響,他瑩亮的眼波落在我臉上。
“我只是感謝你。”我指了指那碗湯。
“就感謝一碗涼了的湯,李總未免太小氣了。”
我轉過頭,見他輕蹙著眉,英挺鼻樑下,唇峰微微翹起,明明是一張英俊挺拔的臉,此刻卻帶著委屈的神色。
“那你要怎樣?”
“請我吃個早餐吧。”他撂下湯匙看著我。
“下了飛機我就得趕去公司,真的沒時間。”我極力解釋道。
“我陪你去公司,做完再去吃早餐。”他說得合情合理,理所當然。
我剛要反駁什麼,一陣劇烈的顛簸襲來。
桌上的湯碗傾洩滑落,在地毯上悶悶的撞擊,湯花四散,我為了護住電腦,整個人向後倒去。
趙成蹊一把將我攬住,力道在我腰上收緊,將我帶進了最後排的雙人座椅上,在起伏不定的顛簸裡,他將安全帶牢牢的插進卡扣,用整個身體抱住我。
“不去問問飛行員嗎?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大聲對他說。
他將我按在心口:“他現在應該比我們還忙。”
顛簸一直持續,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我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時刻,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趙成蹊依然緊緊的抱著我,他身上的味道沒變,萬里高空之上,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卻突然感到莫名的心安,他在,他一直都在。
我將電腦撂在地上,騰出一隻手解開了安全帶。
然後一轉身撲進他懷裡,讓他完完全全的將我抱緊。
就算是死在這高絕無人的夜空之中,也有他在身旁。
我和他都沒說話,默默感受著彼此劇烈的心跳聲,耳畔氣流交替的響動,和這驚心動魄的瞬間。
半晌,他微微鬆開手,我抬起眼,他托住我的頭,眼神因為激動翻湧著霞紅色的浪潮,像要將我看進眼裡。他復又閉上雙眼,唇瓣印在我的額頭上,動作顫抖卻又溫柔的擦過我的鼻尖,濡溼的落在我的唇上。
正當我準備迎接這個吻的時候,顛簸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舷窗外平靜的夜色,機艙裡重又恢復了正常。
沒成型的吻就停在我和他的鼻息之間,隨著彼此睜開眼,它像一個泡沫般瞬間消散了。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因為抱得太緊,身體鬆弛下來,臂膀之間已經微微出汗。
我才想起自已有手似的,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按住。
他又壓下來,那個吻確實還沒走遠,也許可以留下它。
只可惜敲門聲響起,趙成蹊眉頭微蹙,不情願的放開了我。
副機長推門走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把筆記本重新翻開放在了腿上。
趙成蹊和他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剛剛的氣流顛簸已然平穩度過。
飛機穩穩停在萬安樓頂,張科深夜開車送我們到了羽城。
趙成蹊大搖大擺的跟在我身後,比進萬安的地盤還要從容。
到了樹森所在的寫字樓,保安見到是我先是問好,再看見跟在我身後進來的男人,伸手撓了撓頭,一路跟在趙成蹊身旁說:“你..你是不是那個趙..趙什麼來著?”
我慌忙刷卡進去,又幫趙成蹊刷了一次。
保安還站在外面努力回想他的名字。
我扯住趙成蹊往電梯走。
他轉過身對保安說:“我叫趙成蹊。”
“唉對對對,趙成蹊!你看我這記性!您可是大名人,您怎麼來這兒...”保安踮起腳伸著腦袋看他。
“追人。”進電梯之前,趙成蹊指了指我的背影對保安說。
“羽城跟鶴城不一樣,你別嚇壞了別人。”
“會嗎?我看他很開心。”
我瞪了他一眼。
“我也很開心。”趙成蹊說完,先我一步踏進了我的辦公室。
“你隨便坐一會兒,等不了就先走。我得忙了。”我指了指沙發,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我就在這兒等。”他說著脫掉了外套,靠在沙發椅背上,姿態慵懶的交疊雙腿,隨手拿了本雜誌翻開。
我沒空理會他,馬不停蹄的投入到工作裡去了。
天亮的時候,我身上蓋著他的外套。
我猛地坐起來,心中大感不妙,牆上的時鐘指向八點,窗外的陽光又亮又刺眼的打進來,對面的摩天大樓裡已經有人影走動。
我揉了揉頭髮和眼睛,一轉頭看見趙成蹊靠在我的椅子上睡著了。
員工陸陸續續的來上班,看見我從辦公室出來,他們只是有些驚訝的打招呼。
直到趙成蹊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在我身後,我才體會了什麼叫終極射死。
眾人嘴巴整齊劃一的張成“O”字,然後又悄無聲息的閉上,一個個佯裝腳步輕快的坐回自已的工位。
我輕咳了兩聲,給趙成蹊使了個眼色,快步走出了公司大門。
昨晚的保安剛要換班,看見趙成蹊出來,又忙上前打招呼:“李總,趙總,早上好!”
我點點頭,高跟鞋在地面踏出了節奏最快的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