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老而不死是為賊……不要臉唄……
天師府主殿玉皇殿的西側，有一條古碑綿延的碑廊，其中一座青玉大碑獨茂碑林，高達三丈，乃第四代龍虎山祖師遷至此地樹立，上書紫霄福地四字。
此時一名身穿正黃色尊貴道袍的道人遙望徽山大雪坪，環繞碑腳還站著三位都上了年歲的老道，穿戴各有特色。
最年長者鬚髮如雪，涼鞋淨襪，身上只是一件尋常的魚肚白蘇紗道袍，並不怎麼出彩，但好歹披了件出塵的方士鶴氅，隱有幾分得證大道的長生氣派。
年齡次之的老道就要邋遢太多，一件青布厚棉袍子，可見汙漬斑斑，似乎怕冷，腳上踏著一雙厚底暖鞋，加以棉布裹腿，自然便是趙希摶了。
剩下一位則就嚇人了，內袍正黃不說，還外罩了一件紫色大褂，華美尊貴到了極點。
龍虎山天師府宗室嫡系可穿黃，寥寥無幾的尊貴真人可披紫，而那可以黃紫集於一身的道士，毋庸置疑，唯有當代道門掌教趙丹霞一人。
龍虎山當代四大天師真人，趙希翼和趙希摶是兄弟，趙丹霞和趙丹坪也是兄弟，後二者乃是前二者的子侄輩。
趙希翼一生中大半時間都在閉關，試圖修成與“大黃庭”齊名的“玉皇樓”。
趙希摶才氣超群，卻生性散淡。
道門領袖趙丹霞。
擅寫青詞雄文的趙丹坪。
這四大天師共聚一堂，自然是為了牯牛大崗上的北涼一行。
披紫穿黃的趙丹霞凝望徽山許久，轉而看向趙希摶，問道：“二叔，李淳罡當真是要與王仙芝再戰？”
“李老頭重回巔峰，應該確實是有這個意向.”
趙希摶很篤定的說道：“北涼那位世子出涼地，乃是為了死於武帝城的劍九黃，劍九黃的遺物在武帝城，徐鳳年想取，必然會和武帝城起衝突，一戰在所難免.”
“這樣嗎！”
趙丹霞點了點頭，沉默不語了許久，耳朵卻一動一動，似乎是在接收著什麼命令，許久之後方才再度開口道：“二叔，老祖有令，命你閉關修行，把握契機參悟更高深境界.”
趙丹霞的話音剛落，趙希摶便是皺起了眉，但最後卻只能點頭。
他在天師府輩分夠高，所以很多事情可以胡來，但老祖宗乃是輩分比他還高的陸地神仙，親自開口讓掌教下令，他也不能違抗。
這時趙希摶的大哥趙希翼揮揮手，說道：“丹坪，你儘管與丹霞說大事去，我跟你們叔叔拉拉家常.”
趙丹霞和趙丹坪離開後，趙希翼看著弟弟，感傷道：“一回相見一回老，希摶，不知道這輩子還能見到伱幾次.”
趙希摶沒好氣道：“矯情，你不閉關，不就天天見，看到你想吐.”
趙希翼搖頭，說道：“王重樓修成了大黃庭，我卻始終登不上老祖宗指路過的玉皇樓，愧對先祖啊！”
趙希摶聞言，氣呼呼的道：“沒登入玉皇樓成為天人，就沒臉面見列祖列宗了？那我還不得把祖宗們給氣得登仙再下凡啊！”
趙希翼笑著道：“不說這個了，對了，那位北涼小王爺，你那徒弟，境界如何？”
“這個……”
趙希摶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徐信的本事自然是天下一等一，但他卻遲遲定不下師徒名分，就很難受，早知道當年給黃蠻兒取名徐龍象的時候，就直接收徒帶在身邊了。
“哈哈哈……”
趙希翼一陣大笑，說道：“我都聽說了，還是你的眼光高啊！那孩子小小年紀便能和曹長卿打的有來有回，日後怕是王仙芝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們龍虎山能借此和北涼結善緣，也算是多條路，好事.”
趙希摶也不再那麼尷尬，兩兄弟許久未見，聊了很多。
另外一邊，趙丹坪和趙丹霞兩兄弟就道門庶務與離陽王朝即將設立“僧正”一職討論了許久，待得趙丹坪離開之後，趙丹霞來到龍虎山天師府深處一座重閣之中，隔著薄紗帷幕行拜禮。
“老祖宗！”
趙丹霞躬身一禮。
“李淳罡與王仙芝再戰，便是人間絕頂的交鋒，或許是我敲開天門飛昇的關鍵.”
重閣帷幕之後，一個聲音響起，一個幼小的身影緩緩走出。
趙丹霞弓著身子拜見眼前的一個稚童，唇紅齒白，可可愛愛的男孩子，身穿著黃紫道袍，臉上極具威嚴，聲音也老澀沙啞。
他便是龍虎山的老祖，趙宣素，修長生不老的陸地神仙，成功返老還童，但肉身卻接近油盡燈枯，為了能夠繼續活下去，他便想要飛昇天界。
“趙黃巢那個老東西被李淳罡一劍傷了，躲回地肺山，還好李淳罡最後沒有強闖天師府.”
“這老東西昔年算計了我們龍虎山，又與我打賭，一璽換一璽，我們龍虎得了離陽的助力成為天下道門祖庭，有些事還是逃不掉的.”
“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
趙宣素嘆息一聲，他和趙黃巢是同輩人，龍虎山昔年和趙家關係雖然也還算親近，但還沒到現在這樣，近乎氣數相連的地步。
但隨著趙黃巢算計劉松濤，加上後來避居修地利，龍虎山一開始沒能斬斷和離陽趙家的因果，後來自然越陷越深，還好那場春秋不義戰，是離陽贏了，他們龍虎山也得了百年昌盛。
但是現在，離陽內部有北涼這個隱患，連趙黃巢這個離陽老祖都吃了虧，他也得考慮一下了。
不論是跟著去武帝城，借李淳罡和王仙芝之手開天門，還是順帶殺掉徐鳳年那幾個氣運有異之人，他都得提前籌劃一番。
“您老人家準備尾隨而行？”
趙丹霞已經知曉了趙宣素的打算。
“不用，混進他們的人當中就行.”
趙宣素搖了搖頭，聲音從沙啞變得童稚。
“混進去？怎麼混進去？”
趙丹霞不明所以。
“不要臉唄！”
趙宣素平靜的說道。
趙丹霞此時還不懂這話的含義，等到北涼啟行的那一日，他終於見識到了什麼是老祖宗的不要臉。
二樓大船行在歙江上，就在歙江沿岸的一個高處，一個粉雕玉琢，惹人喜愛的白衣小男孩，高舉一面寫有字的白旗，向著徐鳳年一行的船不斷招呼。
“大哥你好！徐驍是我生父！”
當二樓大船上的眾人看清這兩句話的時候，都是隻感覺被驚到了，這事情實在是……太炸裂了吧！
眾人皆是目目相覷，唯有徐信歡喜的都快鼓掌起來，老而不死是為賊，趙宣素老傢伙這一齣戲，真是技術活啊！
這老烏龜終於出龍虎山了，不枉他前後花費這麼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