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戴著大黑框眼鏡,身上的白襯衫有些發黃,頭髮雜亂,嘴唇乾澀,說是捧著,實則更像是摟抱著一大摞檔案,他更像是彎著腰的老人一樣,但更像是過街老鼠一般,狹促的從過道中走過。遇到兩手空空的同事,對方不會避讓,他也只好側偏靠著牆閃過,久而久之,他也就貼著牆走了。

男人捋捋頭髮,他在想頭髮是很長了,是不是該理一理了,或許短的更修整利索一些?就會有路過的同事笑話他一頭鳥窩一樣的頭髮,實在是笑死個人。男人也跟著一起笑,笑聲在不大的小空間裡能迴盪,倒也蠻奇妙的。同事笑完就走了,這是他不屑一顧的樂子,記住或許都費事。但男人會靜靜想著,他剛剛跟著笑了,他真的很好笑嗎?他拿起一個較舊的手機,反轉攝像機,是挺好笑的,那他笑了蠻合理的。又有一個同事路過,看著他這樣,大笑起來,再講出去,大家都開始笑,他也笑。

他和同事們熟悉嗎?認識的,但好像沒有那麼熟悉的。

寫,編輯,滑鼠的聲音似乎並沒有那麼清脆悅耳,能用清脆來形容嗎?男人默不作聲。他聽得見別的同事叫著合得來的朋友去上個廁所摸摸魚,又或者去幹什麼的。他偶爾會稍微鬆口氣舒活一下肩頭,他看著空蕩蕩的桌子,就一個水杯,樣式確實挺土的。

他有時候不用帶著那麼多檔案,或許是空著手在走道上走,他聽著很多人的笑聲嘲笑聲也有爭吵聲,一些高談闊論,大肆嘲笑,有人說著掙錢,有人在旁邊的房間裡鞠躬彎腰,有人大腹便便神色倨傲。

他只是走到過道的那一頭去倒一杯水,再回到那一方小小的地方。

他往回走,看著一些穿著暴露的同事扭著進了房間,或是往衛生間走去,又或者尋尋常常在路上拍拍補補的,碰到一些人會斜著眼,或許會尖聲厲語的說什麼,碰到另一種或許會花枝招展的?

花枝招展這個詞用在這裡會合適嗎?男人沉思。

他不說話。

過道總是很長或者很短,在過當中放著幾盆菖蒲,有的葉子殘缺,有的乾枯,有的青翠,都放在一張小椅子上,不太清楚是誰負責澆水,但看起來都沒那麼有活力。是不是菖蒲也想紮根在外界的土裡呢?男人想著。當他看到第三盆的時候,就是他們那間小屋子的門口了,他會轉向進去,聞著一些彆扭的煙味,和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他當然不會去說話。

偶爾他會覺得脖子上那個藍繫帶的工作牌有點沉重,但可能只是戴的久了,脖子有點酸,他就會摘下來。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被寫進什麼書裡,或者這類場景在什麼閱讀題裡,指不定就會被劃線考問是什麼含義。男人終於覺得由衷的有趣,微笑了一下,但在看見的同事眼裡,無非是他又發什麼神經,也就是又多了一個大眾的笑料,大家再笑一次嘛。

男人也跟著笑出聲,脖子上確實不能戴太久東西,不然真的會酸的。

一個胖乎乎的看起來尊貴的人慢條斯理的出現了,又慢條斯理的拿出一張紙巾擦著自己的手指,手指上還帶著一個金戒指,他告訴著眾人,今晚加班,而當然是理所當然的無償,不來當然是理所當然的曠工,他如此說著。男人又一次恍惚,加班來到了他的頭上了啊。但那種遙遠的感覺很快褪去,自己早就不是孩提了,加班又很多次,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再回過神來,有年輕的人去憤怒的抗爭,而大腹便便的人無比的憤怒,似乎不是因為不想加班,而是杵逆他,他渾身上下的部分像是一節節連鎖反應,就像是一節節裝置有序的亮起那樣,慢慢抖動起來,似乎是在證明他的憤怒多麼的天崩地裂。

哦!男人又覺得有趣,這是多麼荒唐奇怪的想法!但男人又想到,這裡或許用句號更好一些,他沒那麼激動,也只是稍微有點有趣一些。於是男人再想想,就接上了之前的想法,難不成他將自己當成了老天爺?那樣是胖先生覺得他是老天爺,還是他在心裡想的編排的像老天爺?那麼又到底是在說誰是誰?

哦,老天爺。

年輕的人毫無疑問會敗下陣,要不頭顱被按到水底,要不就順著水流離開嘛,當然是這樣。

胖先生晃動著渾身,有序有律的離開了,他當然對自己的勝仗感到無比的滿意,男人對於戰爭勝利的享受是無與倫比的,就好像女性逛街或是無理取鬧一樣,不講道理的。

講道理?什麼是講道理呢?人吃人嗎?男人如此想著,他的手當然會慢下來。

很快,又一個暴跳如雷的先生炸響在他的耳邊,風雨雷霆齊齊大作,省去了黑雲遮天,省去了屋簷,這很突然。

等等,這突然嗎?直面並淋溼的人陷入了迷茫,而一旁的人都捂著遮住頭快速的跑著,生怕火燒到身上。啊,當然,大雨中火不會燒到身上,但是比喻用在這裡是極好的,怎麼不會呢?不放在心裡面放在外面,這當然也是極好的,發明這句話的人真是很厲害的啊!

不過男人想了想,或許還是該把感嘆號換成句號更好一些,因為他真的沒那麼激動。

天依舊黑著,不過比灰濛濛好多了,更純粹些也更痛快點嘛。

回家的路上不太乾淨,可能上班那裡的走道比這裡好上很多很多,可能不是可能。他看到了有小孩在打小孩,幾個打一個,拉扯著,在哭聲中進了一旁的小巷,那幫一起的孩子還有點著煙的。

抽菸無疑是不好的,對身體當然不好。不能說小孩抽菸就是錯的,誠然如此。不過小孩抽菸確實不好,是不好的。

那幫孩子還有放風的,看見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又做了一些手勢,男人笑著點點頭,他覺得很有趣。

也許沒那麼值得,但也許很值得嘛。

他就在不遠處的垃圾桶旁坐下了,也沒什麼髒不髒的,起碼那些孩子看不見他了,味道確實不是很好,不過不太重要。

哭聲在罵聲和笑聲中率先平息,然後才是後兩種聲音。一幫不大的孩子勾肩搭背,痛快笑著離開了那邊陰暗的小巷,男人沒想什麼,也笑了。

他起身拍拍屁股,走向那個小巷,看見了一個鼻青臉腫,蜷縮著身子的孩子,依稀能看清一些血跡。男人笑著蹲下身,那個孩子緊閉著眼睛,沒有動靜。男人笑著,遺憾的搖了搖頭,然後將一件外衣脫下,輕輕蓋在了孩子身上,然後離開。

初春時節還是會冷一點的,他穿著件外套當然可以。

男人回家,開燈,脫衣,換鞋,洗手,燒水,做飯,吃飯,看手機,他喜歡在閒暇之餘玩一會遊戲,當然是他沒那麼累的時候。

當然,沒那麼公平嘛,他一個人玩,隊友可以是一起玩的,倒也沒事。

他希望他們玩的不要那麼刻意的不好,更希望他們能停止劣勢中的獨自行進,也不希望他們中的他停止對其他幾人的一些言行。所以他平靜的說和問,那兩個一起的人理所當然回說和回問。男人笑笑,這很正常,他說話被肯定或否定,這是一定的,這是他說話前會做好的準備。他們一直說到了結束。男人想了想,他們走了一批又來一批,很少沒有他們,確實是這樣的。

男人滿意的笑一笑,拿起一杯沒那麼燙的水,輕輕搖晃,半杯水在玻璃杯中此息彼浮,悄悄激盪。

男人心情不錯的哼唱起歌,將那些素菜收拾淨,洗淨,他再洗手,坐下,將頭偏向窗外的夜幕,更加淨,也更加靜。

樓下突然爆發出一陣陣怒罵聲和歇斯底里的聲音,男人無奈的搖搖頭,又開心的點點頭,他很開心,當然開心。

男人輕輕哼唱著一些小小的曲調,時不時這首時不時那首,手也許會抬起伸出手指輕輕對空畫幾下,為什麼不呢,他很愜意。

他思索著,他找出筆與紙,寫著,畫著,一些隨心所欲的小玩意交加在一起,或許混合成個大東西?他也不以為意。他的家裡,他的房間裡,他的所有東西都很單調,不知道能不能算乾淨,畢竟他不是個勤收拾衛生的,不少地方會有一層薄薄的灰塵,不過確實蠻…淨的,就說乾淨好了,把那種淨說成潔淨,在這裡分開形容,並沒什麼問題。

男人起身開啟窗,他微微有些喜悅,有晚風吹拂在臉上,雖然亂七八糟的聲音更多了,不過不重要。感受好,同意壞,存在不是他能決定的,這當然如此。

神性,獸性,人性,靈性。這些有也好,無也罷,都是隻能同意的。

不過在想什麼他可以自己決定,這當然如此。

安靜的看,慢慢的想,仔細的做,將一切切割,分開,再以順序明瞭,再去做出抉擇,這是理所當然,也許這個詞沒那麼好,是應該的,或許沒那麼應該。

男人笑笑,他更喜歡惡更多些,畢竟那樣他做起事來,愧疚少些,開懷更多些。

他拿起玻璃杯,對著夜色,將杯中白水一飲而盡,正值一陣晚風呼嘯而過,夾雜著些涼意,吹拂著男人普通又溫煦的笑意,多麼暖意,多麼平靜。

那輪月亮就這樣高高掛在天上,雲只蓋住了星空,拮据的只露出了明月的一片,像是守財奴不情不願的露出衣襟一角一樣。

男人的飯菜油水很少,花樣不多,衣物很少,東西空落,除了一些必要的物品,好像很少有慾望一般的空空蕩蕩,連他自己有時候都在想家裡養個小生命或許會更好。

男人戳了幾筆,又劃了幾下,始終沒有說話,笑意溫柔。似乎只有在想一些事情的時候,他才不會如此吝嗇。

“風悄悄的過啦,打著旋兒過了小巷,到了書中,悄悄卷著秘密來了我的手中。月亮彎彎,人聲泱泱,紙與筆下,照在天上。”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他的真名當然不會是這個,但他很喜歡這個名字,不過於清秋這個名字他也很喜歡,秋的冷清,冷冷清清,如果他有孩子,或許他想把這個名字遞下去吧。

他抬起頭,好像看到了一個沒有人的過道,菖蒲長在土地上,青翠欲滴,就像真正歡聲笑語的小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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