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他揍的?”易嚀面上還帶著些懷疑。

“真的不是!”紀漣都快要急哭了,生怕對方不相信,連帶著身子都要往床下跳。

卻被裴揚一把按住肩頭,“別亂動,讓他看看你的腿。”

紀漣硬生生的摔倒在地,站都站不起來,肯定是沒少受到那些人的暗拳。

褲腿被挽起,推至膝蓋處時,紀漣的臉已經蒼白如紙,抓心的痛引得他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兩個膝蓋因為重重的與地面相碰,加上承受了身軀的重量,早就被磨破了皮,滲出的血液與褲子粘連在一起。

只是輕微撕扯,就鑽心的疼!

“嘶......”

紀漣緊皺眉頭,他強忍著痛處,一言不發。

“操他媽的,別讓我逮到這群人。”

裴揚從小到大參與過不少打架鬥毆,也被狠狠胖揍過。

但無論是哪次受傷,也沒像現在這般看得人揪心。

“還有他的背,都處理一下。”

裴大爺站在旁邊做著指揮員,眉頭皺得比受害者都要擰巴。

易嚀聽著少年的呢喃,唇角不覺微微上揚,似是察覺到了些什麼。

“不是你揍的,比本人都清楚。”這帶有揶揄意味的話讓紀漣也不好意思起來。

他內心詫異,兩人當時隔的有半個籃球場那麼遠,對方卻還這般清楚。

兩人的視線同時看向一旁的裴揚,少年眉峰一凜,眸光幽幽,“我......”

“草,愛看不看!”

伴隨著一道摔門聲,房門被狠狠的關上。

屋內剩下了兩人獨處,沒了方才的劍拔弩張,卻多了些尷尬。

“小朋友,他現在不在,你給叔叔說實話,這真不是他揍的?”

易嚀不是不願意相信紀漣的話,只是因為他太瞭解裴揚。

要讓裴揚做好事,那簡直就是一群太監開會——無稽之談。

“您既然都說了自己是最瞭解他的人,那就應該知道,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不會不承認。”

“這......”

易嚀要去藥箱拿消炎水的動作一滯。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

裴揚是最不拘一格的人,這世間還沒什麼能束縛住他的。

他搖搖頭,嘴角劃過一抹笑意,“是我以偏概全了,只是沒想到那小子還有這麼熱心的一面。”

“嗯,裴同學一直都很熱心。”

紀漣肯定的點點頭。

雖然偶爾脾氣會突然暴躁,但心腸是好的,是個好人。

易嚀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將紀漣看了又看。

一直都很熱心?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說一不二的裴大少嗎?

他輕疑出聲,“小朋友,你和裴揚是什麼關係?”

總不會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吧?

聽起來怪驚悚的。

“沒有......關係!”紀漣的話有些打殼,他耳尖悄悄的紅了半邊,支支吾吾道:“我們就是......就是同桌關係。”

“同桌?那小子竟然還有同桌?”易嚀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驚奇出聲。

“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和裴同學......”

生怕對方不信,紀漣剛想要補上幾句,房門卻從外推開。

裴揚陰沉著臉走了進來,他不耐煩地看著屋內的兩人,“你搞好了沒?”

聊天被強制中止,易嚀原本還想要從小朋友嘴裡套出些話,現在也不得不放在一邊。

“你著什麼急?這裡又沒你的事。”

裴揚看著垃圾桶裡那些沾了血漬的棉球,眉眼的陰霾漸漸浮現。

“誰說沒事,難不成過會兒你要揹他回教室?”

易嚀:“?”

“我可以,自己走的。”紀漣打破兩人的僵持,插嘴道。

只是這一說話,裴揚就將視線轉移到小同桌的身上。

當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時,內心的焦躁不免浮上心頭。

就好像一個自己精心嬌養的瓷器被人劃上了幾道,讓人心疼不已。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紀漣:“......”

“我這裡還缺些藥,你們在這裡等會兒,我去去就來。”易嚀將空間重新留給兩人,自己一溜煙跑了出去。

屋內再次陷入寂靜,裴揚大大咧咧坐回到床上,背部靠著牆壁,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就這樣看著端坐的少年。

紀漣被他盯得有些心裡發毛,忍不住開口道:“他不會跟你爸告狀的。”

裴揚:“?”

剛才兩人的對話果然被紀漣聽了去。

看得出來,裴揚和他的父親關係並不和睦。

這會不會就是少年偏執的原因呢?

“你好像很在意別人會不會誤會我?”

裴揚坐直身子,兩人此時捱得很近。

紀漣一回頭就看到了他眸底的那抹幽深。

呼吸在這一刻停滯,紀漣不敢亂動,身上的疼痛也悄然不見,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我......”

紀漣微微偏頭,不敢再與少年的視線對視。

思考片刻後,他再次開口,“被人誤會沒那麼好受,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些。”

想讓你眉間的陰霾少些,想讓你的脾氣好些,想讓周圍的人更喜歡你多些。

裴揚面色一怔,這倒是他沒想到的答案。

“你當時為什麼要往人堆裡去?”裴揚眸光定定,一眨不眨的盯著人看。

“當時我看到了拍你們比賽影片的人,她應該是......那個人的粉絲。”

紀漣不認識顧鯨鶴,叫不出名字。

“友誼賽沒那麼正規,大家往往都是透過肉眼瞭解事情的真相。但是看她當時慌張的表情,應該是拍到了什麼。”

紀漣言辭厲厲,沒了先前怯弱的一面。

他總是這樣讓人覺得意外,能在迷惘徘徊時給人清醒的回擊。

“你還知道什麼?”

裴揚眉眼閃過一絲驚喜,他循循善誘道。

“嗯,那女生應該是一班的,個子不高,戴著一個黑框眼鏡,穿著不合身的校服,而且還在班上擔任的有職務,有了這些特徵,不難找到這人。”

紀漣之所以猜測她是一班的學生,也是因為當時操場上上課的班級不多,同時知道這場籃球賽的也就高三年級的學生。

加上女生還光明正大的揹著一個相機,顯然是班上的委員。

而且她當時小聲的一句話,紀漣聽得很是清晰。

有了這些,再判斷她是顧鯨鶴的粉絲就不難了。

只是她究竟是不是一班的,還有待考究。

紀漣有信心下次見面認出人來,但時間不等人,他現在腿腳不便,這事做起來就沒那麼容易。

“找到她又能怎樣?你都說了她是顧鯨鶴的粉絲,說不定那影片早刪了。”

裴揚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他總是想做就做,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至於圍繞在他身上的那些大小爭議,他也從未管過,只是因為這些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紀漣沉默了,他確實不能保證找到人後,那影片還在不在。

也並不能保證那影片裡究竟有沒有清楚的拍到兩人當時的行動。

他只是希望......

紀漣偏頭,與少年的視線對上,說出的話很輕,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裴揚,我心眼很小,小到只能著眼於身前的煩心事和快樂事,著眼於一日三餐和家人健康。”

“但我,同樣希望世界溫柔,有些很好很好的人不應該受委屈。”

“善待他人不是求和,溫柔的人也曾被溫柔以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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