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我突然愣住。
正想說些什麼,他卻不願意聽了: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讓徐廉去辦。」
他看了床一眼:「他好了之後,我會安排他去安全的地方。」
我看著牧蒙謝讓的眼睛,裡面並沒有殺意。
他似乎看出我的猜疑,苦笑道:「我牧蒙謝讓從不和一個廢人計較。他自然會活得好好的。」
他嘆了一口氣,抱著我:「康兒在宮裡等你,別在這裡待太久。」
好像就算我算計他千萬遍,他還是會心甘情願被我利用一樣。
接下來的日子,牧蒙謝讓沒有再來。
徐廉很快就派人演了一齣戲,假的屍體從醫館抬出去。
沒多久,北涼和盛國都在傳,牧蒙謝讓的王妃雲氏帶回來的盛國奸臣言鎮,因受過重刑,沒能撐過大雪天,死在了北涼的都城。
我換了個隱秘的地方照顧大人,就在成王府。
我們進府時,成王府連打掃的下人都沒有,但是府裡卻乾淨。估計是牧蒙謝讓派人來打掃過了。
他安排了幾個心腹隨從來,看似是為了保密,其實也是為了監視我們。
大人現在這個樣子,別說帶著他跑了,就算是我一個人也逃不了,不知道牧蒙謝讓在擔心什麼。
從一個隨從口中得知成王府以前的下人們都在那場動亂中死的死、散的散,活下來的現在都去王宮服侍牧蒙謝讓了。
現在成王府每月會有下人來打掃。
府裡沒有其他能搭把手的人,大人這療養估計得好幾個月,只好讓牧蒙謝讓的心腹來幫我搭把手。
大人躺了一個月,終於可以坐起來了。
我小時候和師父一起做過輪椅,於是找了工具和材料,自己動手給大人做了個可以手推的。
這樣每天都能推大人到王府後院曬曬太陽。
大人雖然好起來了,但是眼裡卻沒有了以往的精氣神,也不怎麼說話。也許是身體尚未恢復,也許心裡有苦。
事已至此,我並不後悔當初求牧蒙謝讓幫我出兵救人的決定,能保住大人性命已是上蒼垂憐。
大人不想說話,我也就不煩他。
59
我推著輪椅到了廚房前的院子,牧蒙謝讓的心腹正在給我們做飯。
我心血來潮,問大人:「大人想吃我做的燈草糕嗎?」
大人點頭。這段時間每日喝藥,太苦了。
我進了廚房,和正在做飯的廚子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開始動手做燈草糕。
大人坐在輪椅上看著我在廚房忙前忙後,時不時和他微笑。
在龍吟村的時候,全家人都很喜歡我做的燈草糕,我每週都會做很多口味的。
想到龍吟村,我自然又想起兩個孩子。
初晴還在梅州,我雖然很想去接女兒,也想去宮裡看兒子,但是大人還不能走路,也只能繼續等他康復再從長計議。
我把做好的燈草糕裝進食盒裡,放在大人腿上,推他回了客房的院子。
院裡有棵梨樹,樹下是一塊可以坐的大石頭。
我推著輪椅到樹下,自己坐在石頭上,這幾天沒有下雪,但石頭上還是很冰。
大人開啟食盒,拿出一塊燈草糕正準備吃,樹上的一塊積雪突然掉到糕上面,大人頓住,無聲哭泣。
我不知應該說什麼,拿出手絹遞在他面前。
他抓住我的手,默默唸著:「對不起,是我沒用」。
我蹲下來,給他蓋好腿上的羊絨毯子。
想起他被抓開始,我每天的提心吊膽;看到他血肉模糊,我肝膽俱裂;還好現在都挺過來了,我心裡只有慶幸,眼淚也不爭氣地掉下來。
「不說這個好嗎?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有希望。」
大人抬頭看了看天,閉上眼,神情悵然:「不能保護你們,反倒讓你必須來北涼,我還配活著嗎?」
我站起來,俯視他的緊閉的雙眼:
「大人不是說過,要好好活著嗎?」
「我知你現在痛苦不堪,我又何嘗不是?這世間事總是艱難,不能隨順。可是我們若都放棄,那初晴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