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先進入別墅,君羨尾隨而至。
“南先生、念念。”
南賀年停止了回憶,“念念,你們先說會兒話吧。”
不做老燈泡,給年輕人創造獨處的機會。
善解意卻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母親的事情,一刻也不願意等,“他可以聽。”
言下之意,不用迴避。
就在這時,別墅門鈴又響了。幾個人齊齊看過去,八叔趕緊去開門。進來的是善恆,手裡提著碩大的購物袋。“爸、念念,君羨也在。”
把東西放在地板上,善恆略顯侷促地搓搓手。
南賀年笑呵呵,“我們念念是團寵寶寶。你這是怕她餓著,還是冷著?”
老頭的話,很新潮。
被揭穿了心思的善恆,“不是,這是上次給她買的,還沒吃完。再說,我總不能空著手來。”最後一句話,聲音是小的,不那麼有底氣的。
想和拋棄了多年的女兒,重建關係,總需要一些勇氣和執著,付出一些努力。
善解意在處理這些事情上,也是不擅長的。“我,什麼都不缺。”
南賀年見狀,攤手,“念念,交給你們咯。我先去睡覺。”他離開了客廳,八叔也讓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善恆、善解意和君羨。
三人相顧無言。
場面一度尷尬地要命。
善解意看君羨,又看看善恆。“你們,都不說話,我也去睡覺了。”
君羨咳嗽了一聲,“公司一切順利,申屠加入了一個綜藝節目,杜嵐接了配樂的新通告,我本來在接洽一個音樂節。”像和妻子彙報日程的丈夫,“當然,這些也沒有那麼重要,我想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回家之前,先去爸……先去我那住兩天。”在善恆心裡,也預設了君羨那裡才是家,唉,幹嘛夾在年輕人之間,當燈泡呢?“我過來就是看你一眼,挺好的,我就回了。”
他目光殷切,還想她能挽留他多一會。
善解意“哦”了一聲。她無法接受憑空冒出來的父親,尤其曾經,傷害了母親。
待到善恆戀戀不捨地走了,君羨才走到善解意身邊,伸出手,浪漫相邀,指指別墅外面。他眼底噙著笑意,“夜色很好,風也溫柔,出去走走。”
有些話,終究不適合在裡面說。
走進社群裡,兩個人閒庭信步。善解意忽然說道:“我,看到了新聞,唐的。”
事到如今,有很多事隔在中間,再也無法回到不諳世事的童年,連叫出完整的名字,都很艱難。
原本,君羨想自己抗下一切,但他不想她心裡有陰影,有遺憾。他想想,決定以誠相告。從唐歆玥和景耘宣在一起開始,及後來她多次以網路為武器,對善解意進行攻擊。
“喵喵,很多時候我們需要負重前行。當別人充滿惡意待我們,還擊回去。”
“那,景耘宣呢?”
如果唐歆玥不是無辜的,那麼景耘宣必燃也不會乾淨。
昔日師兄,走向對立面。於君羨而言,也是極大的創傷和諷刺。他給了他四個字,“一生之敵”。
曾經君羨從雲端跌落塵埃,而今他要景耘宣一一嚐遍。
善解意沒有再說什麼,也許,她要幫君羨帶著星意音樂跑的再快一點。
“其實,今天和你來,最重要的一件事,來自……景耘卓,也就是他的哥哥。”君羨將凌超逸得到的資訊,和善解意共享了一番。“喵喵,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做,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什麼事,你說?”兩個人已經漫步到了社群公園。這裡有個涵青軒,仿照蘇州拙政園涵青軒而建,特別漂亮。
“我想以你之名,寫一本書。書名都想好了,叫《星星的女王》。”
善解意本是星星的孩子,獨自閃耀在美麗的夜空,可又是他捧在掌心裡的摯愛,他將她寵成了女王。
善解意的眼眸也如星星明亮,“我喜歡這個名字。叫上琳琳姐一起,她的文采特別好。”
君羨在告別舞臺後,對詞曲編都更精研,但填詞和寫書畢竟是兩碼事。而這本書又偏向於紀傳體,那麼韋琳琳作為媒體出身,無疑更合適。
“好,我想我和琳琳可以合作一下,我口述,她來撰寫,最後我再總把控。我們要儘早找到出版社,嗯,琳琳這方面應該有資源。”君羨三下五除二,做了鋪排。
君羨要和景耘卓競爭,時間的競爭。任一個明眼人都會看出來景耘卓的大電影來自國民鋼琴少女,如果人們看到了真實,從情感上對虛構的故事產生牴觸和懷疑。
“本來應該在十年後做這件事的,因為畢竟你還年輕,從第三方的視角會更好一些。”
善解意在涵青軒的木椅上坐下,“你是說讓別人替我們來做嗎?琳琳姐是媒體人。”
對於三句話不離琳琳姐的善解意,君羨真是又好笑又好無奈。“琳琳是我們自己人,外人看來難免有自賣自誇的嫌疑了。不過先寫著。”
夜風吹動庭前池水,蕩起一層漣漪。
善解意忽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張皺巴巴的紙,遞給他,“和那些孩子相處時,腦海裡一直翻湧的旋律,就像有一簇微弱的光,照著我。當時隨手寫的,你看看。”
藉著亭子裡的悠悠燈光,君羨輕聲哼著旋律,太棒了!“喵喵,你知道嗎?這曲子特別好,它有一些……唱詩班的意,溫暖治癒,但這裡……這裡,經過處理,又融入了些流行的元素。我直覺特別適合電影配樂,曲目就叫《微光》。”
“微光?電影配樂,”善解意沉吟,細細回味,她的小貓眼越發靈動。“最好再讓嵐後演唱,她的小紅莓聲一定好聽。君羨,我好喜歡。”
她和君羨就是這樣,總能互相激盪靈感,迸出創意的火花。
然而,君羨被引入了另一個思路,他抓住了善解意的手,無比激動,“喵喵,你的曲適合電影配樂,或許我可以將寫好的書稿發給厲安導看看。”
厲安,國際上最為知名的華人導演。他上一部《止戰》大電影提名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可惜差一丁點。
“好!”善解意想拍手,發現手還被君羨握著。
“喵喵,你怎麼那麼聰明,那麼有想法?那麼……”想把一切美好的詞彙,都用在她身上,明明確定關係那麼久,他的心依舊為她怦然而動。他歪了下頭,捧起她的臉,尋找一個角度。
奉上他的熱情和真心。
善解意眨眨眼,小鹿亂撞,在他快要接近的時候,她的眼前忽又閃現出涼水橋的一幕,車上男人流下的血。
她躲開了。
“喵喵?”
善解意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掩飾自己的慌亂,“君羨,給我一點時間。”
君羨定定地看著她,鄭重地說:“好,多久都等你。”
“我……南先生說,接下來要帶我去幾個城市,那裡有‘星星的孩子慈善救助分部’。做完這些,我就可以回家了。”
君羨心中苦澀,“那我,是不是好幾天都不能再見到你了?”
善解意差點脫口而出,“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她忍住了。有些事懂得,不代表可以接受。她暫時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
接下來的日子,君羨和韋琳琳一起,用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完成了《星星的女王》初稿撰寫,全文20萬字左右。
妥妥的劇本長度。
韋琳琳拿著列印出來的稿子,特有成就感。“君羨,我覺得我們這個都可以當劇本了。對話、場景歷歷在目,畫面感十足,這就是電影語言,特適合改編。”
得到了韋琳琳的肯定,君羨更加有信心。“行,我們兵分兩路,你去聯絡出版社,我和厲安通個話。”
韋琳琳笑的從容,“想不到我這個發言人,還能有機會成為撰稿人,我們星意啊,真是個不錯的平臺。在這裡,沒有什麼不可能。”
這發自肺腑的廣告!
“念念做好了配樂,我填好了詞,你一併看看。”
君羨將另一個檔案遞給韋琳琳。
五線譜下清晰地標註著歌詞,“即使如芥子一樣的微光,亦能播種我的理想,你我本同源。”
韋琳琳默唸著,“當初MJ創作《wearetheworld》時,大概也如現在這樣吧。”
這首歌是邁克爾·傑克遜與萊昂納爾·裡奇共同創作,45位巨星聯合演唱,於1985年發行的曲目。邁克爾·傑克遜也曾遭遇世界的誤解,但一心向善,向著光明前行。他的歌曲就是最好的註腳。
“也許我們很難達到那樣的高度,但一直在路上。”君羨說。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前臺小姐姐進來,“琳琳姐,外面有個……男士找你,捧著好大一束……紅玫瑰。”
韋琳琳:“……”
肯定又是程敘那個傢伙,老是這麼高調的欠扁。
“君羨,那我出去了。”
“好。”君羨拿起手機,準備給厲安打個電話,又想起了什麼,“琳琳,你們確定了關係嗎?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給你造成了困擾,公司可以出面,請走不速之客。”
“誒,不用。”韋琳琳紅著臉,難得露出窘迫的一面,“我們……我們……”
這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君羨秒懂。
“男朋友是吧?那恭喜你啊。什麼時候叫來一起吃頓飯,讓他見見,孃家人。”
聽到孃家人幾個字,韋琳琳快要鑽地縫了。她為人爽快,在職場上更是以犀利、特立獨行著稱。可在感情面前,嬌羞的像個不經事的小丫頭。
“那……那等念念回來吧。”
韋琳琳慌慌張張出了君羨的辦公室,不行,要先去衛生間降降溫,臉上都發燙。
她剛出衛生間,就發現程敘捧著花,倚著牆,一隻腳點地,邪氣狂狷地注視著她。“如果我沒看錯,你對我的到來,歡喜的臉紅了!”
這欠扁的臉,這自戀的模樣!她怎麼瞎了眼,看上了他?
韋琳琳無語望天。
*
“星星的孩子慈善捐助之旅”杭州站,是在濱江的一家福利院舉行。這家福利院收留了很多自閉症兒童。
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和自己相同的人,然而善解意仍然心中動容。因為這些孩子當中,有一些不會說話,還有的沒有生活自理的能力。
起初孩子們還會吵嚷著,會抗拒陌生人的到來。光是安撫工作就耗時半個多小時。
善解意沒有過多的話語,她彈奏了幾首鋼琴曲。其中一首叫《看看你經過的路上》。這首曲子來自《放牛娃的春天》。曲子有著近乎讚美詩的柔美與莊嚴,美妙絕倫。
這如君羨所說,音樂就是有這樣一種力量,實現無障礙的溝通,每個人都能沉浸其中。
孩子們安靜了下來,甚至在結尾時,在福利院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艱澀地鼓起掌來。
最後一首曲子彈的是《微光》,善解意沒想到效果更好。她分明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流淚了,就像她小時候。
演奏結束後,善解意和孩子們一起讀了繪本,還做了會手工,DIY盆景,擺樂高。
南賀年看著完全和孩子們融入一起的善解意,蒼老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行人準備離開福利院時,早已有人等在了外面。
男子身材高大,三十歲模樣,有一雙漂亮的瑞風眼。女孩子二十歲左右。
正是靈超硯和南喬楚。
南喬楚居然也來了杭州。
“南爺爺,真巧,您也到了杭州。可不可以給我個機會,略盡地主之誼?”靈超硯說。
南善恆沒有立刻回覆。
善解意循著凌超硯的方向望去,遠處是大片的工地,正在施工。想來凌超硯所說的略盡地主之誼,是因為他們取得了這片土地的開發權。
“爺爺,超硯哥哥很誠心請您一敘呢!”
南善恆看善解意,在徵求她的意見。兩個孫女之間的隔閡還沒有完全消除。
“解意,我弟弟聽說我要見你,特意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謝謝。”善解意說。“您決定就好了。”後面一句是對南賀年說的。
最後,善解意、南善恆與跟著凌超硯去了西湖邊的一家小眾私房餐廳。
凌超硯和南賀年的這一次會話,對後來的房地產屆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談話最主要的內容就是,房產產迎來又一個高峰。未來將進入一個高週轉、快開發,向規模要效益的時代。想要在這場大浪中脫穎而出,就必須走聯合開發的路子,撬動槓桿的作用。
凌超硯的口才打動了南賀年。
南凌聯合體正在醞釀中。而且凌超硯向南賀年,正式求娶南喬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