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輕輕的“嗯”了一聲,他起身,往門口走去。

那邊的男警察忽然想起了什麼,“也許你需要我們幫你聯絡一個監護人。”

“不。”走到門口的沈漾一手扶著門把,他微微低著頭,頭也不回,語氣溫吞的說道:“我今天已經滿十八歲了,我不需要監護人了。”

燈光落在他的身上,恍若蒙了一層讓人看不透的紗霧。

但很快,少年又回頭靦腆感激的說了一聲,“謝謝警察叔叔。”

他就像是那最普通不過的少年人一樣,懷揣著對未來的無知,開啟了一扇人生中的門後,緩步往前。

房間裡,男警察忍不住開了口:“他真的是我從業這麼多年來,見到的最奇怪的人了……可奇怪在哪裡,我又說不出來,怎麼樣,你觀察得如何?”

“像我之前預料的一樣,這個孩子有著很嚴重的心理創傷。”女警察看著自己的記錄,蹙了蹙眉,她經常專門觀察供犯罪心理這方面的事情,在調查過沈家一家子的情況之後,她就敏感的察覺到了這個家庭的不正常狀態,而唯一活下來的沈漾肯定就是重點觀察物件。

“他視他的媽媽為唯一,不敢懷疑,違逆他媽媽的任何決定,這也就決定了當他遇到對媽媽不利的事情時,他會下意識的去逃避,從而無意識的選擇對媽媽有利的局面,所以從根本上而言,他當時不是不願意去救沈浴,而是他不敢去,或許說,他的成長環境決定了他的認知,那就是母親不論做什麼,他都無權干涉,無法干涉。”

男警察聽了,問道:“所以你的看法是他不會承擔一部分的法律責任嗎?”

“他的心理狀態不健康,再加上事發時還未成年,想要讓他承擔那見死不救的責任不現實,而且我覺得他需要有專門的醫生給他做心理評估,再做心理治療,否則他會一輩子都會活在他的母親的陰影之下……”

陰影?

那是自然,有光的地方,當然就會有陰影。

寧檬兩隻手託著下巴憂心忡忡的坐在大廳的椅子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受到了身前投下來的一片黑暗,抬眸之時,見到了熟悉的人近在咫尺,她馬上問:“怎麼樣?你有沒有擔上事?”

“沒有。”沈漾微笑著,他嗓音低沉,有一種誘惑人心的感染力。

燈光之下,他的身軀投下來的陰影把她的身子都包裹在了其中,像是束縛,像是牢籠,可她卻並未發覺,還只是擔心的在關心他有沒有事。

沈漾心情很好的握上了寧檬的手,他的笑容乾淨而純粹,“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帶我去你的家裡過夜嗎?”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有的沒的,寧檬的老臉一紅,“咳……這種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那我們回去商量。”

沈漾心情愉悅的牽著寧檬的手走出了派出所,明明下午才下了雨,到了晚上卻是月明星稀,夜色美好。

“那個我和你先說清楚啊,你雖說成年了吧,但是年紀畢竟還小,不論做什麼事情都不能想著追求新鮮,你要考慮很多方面的事情,比如說你的學業,你將來的生活……”

“小嬋。”

被打斷了話的寧檬頓了一下,“什麼?”

“這個名字好不好?”

“什麼名字?”

沈漾輕鬆的笑,“我們女兒的名字。”

寧檬差點被口水給嗆到了。

“古人把月亮稱呼為嬋娟,我們的女兒就叫小嬋吧。”

“喂,你不要想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好嗎?”

“可是在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經想的很遠很遠了。”沈漾垂眸看她,眼裡泛著染了月色的溫柔的眸光,“檬檬,我想的可是比你想的還要遠了很多。”

寧檬那一串長篇大論忽然就說不出口了,她矯情的彆扭了一會兒,瞥了他一眼問:“為什麼就要取名小月亮了?”

“因為她的媽媽是大月亮。”

寧檬反應了一會兒,就惡寒了一下,“你是說……我像是你生命裡的光?”

沈漾笑而不語。

她莫名覺得他越發的神秘兮兮了,跳過這個話題,她被他帶歪了,頗有興趣的說:“女兒的話叫小月亮可以,但要是兒子的話叫這個是不是就不太合適了,要不你再給兒子想個名字唄,你說男孩叫什麼好?”

“拖油瓶。”

寧檬喉間一堵,“你能不能對男孩的態度也好一點?”

“或許可以。”沈漾停下了腳步,他微微彎著腰,湊近了她的臉,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壓低了聲音,“除非……這個男孩的媽媽能在今晚要了我。”

寧檬緩慢的抬起顫抖的手捂臉。

少年笑了一聲,他抓著她的手拿下,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感受到了她唇間的溫度,以及乾淨的氣息。

無人的街道上,他們的身影被拖得長長的,交織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她確實像是那月亮,卻並不是說她需要擔當什麼某個人生命裡唯一的光的角色,她只需要永遠待在他能看得到,也碰得到的原地。

因為最美的月亮,就應該被最黑暗的夜色所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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