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濤哥臉上的笑瞬間僵住了。

他身旁的黑臉手下,馬上就替自己大哥質問了一句:“姓趙的,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本以為,翻臉時機到了。

但我低估了這個濤哥的耐心。

抑或是,這貨心裡有格局,他見我出手闊綽又開奧迪,所以惦記起了我的錢。

在沒坑我一筆之前,他怎捨得跟我翻臉?

“閉嘴!”濤哥對著黑臉手下厲聲斥責,並伸手在他臉前照晃了一下,笑著說道:“兄弟跟我開玩笑呢,你聽不出來?操!”

說完後,他伸手將我引領進去。

這時候,那個燙了頭髮的妙齡女郎,也不知幾時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笑眯眯地看著我,一臉風騷:“哎呀,哥哥喲,你開的是四個圈兒呢,人家好喜歡喲,一會兒帶我出去兜個風,可不可以嘛……”

她朝我一陣勾眉撩腮,暗放秋波。

那眼神,絕了。

狐狸精都沒她狐媚。

只看一眼,就知道這女人在床上有多騷了。

但我對這種女人沒啥興趣。

這種騷味兒,對我沒有任何吸引力。

相反,讓我噁心。

“一邊兒待著!”我朝她瞪了一眼。

濤哥見自己女人吃了閉門羹,神色一漾,但還是強擠出一臉笑意:“兄弟,我馬濤也算是講究人,我這就給你打個收條!說白了,這倆錢兒對你我來說,連根毛都算不上,咱做事要的就是一個嚴謹……”

我笑了下:“那就有勞濤哥了。”

濤哥拿筆在紙上一陣龍飛鳳舞,好不灑脫!

寫完之後,那個妙齡女郎很配合地拿來濤哥的個人印章,蘸上印泥,往嘴上一哈,便在這字據上一按。

我看著直想笑。

還蘸尼瑪的什麼印泥啊?

這風騷女人的嘴唇,位元麼印泥還紅!

鮮豔如血!

濤哥拿起這紙張,對著上面的紅章使勁兒吹了幾口,讓它快速風乾,然後朝我一遞:“搞定了,兄弟看看沒問題吧?”

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

這只是走個形式。

其實這會兒,在很多中小城鎮、鄉村,仍然流行蓋章。

就像我們縣城,無論是打欠條、辦業務、交易雙方留字據,還都是以蓋章為主。

個人的私人印章,叫做‘手戳’。

我17歲時就刻了手戳。

但其實,好像只用了一次就沒再用過了。

那時我還上初三呢,喜歡往雜誌社投稿,沒想到還真中了一篇。

稿費是十五塊八毛錢。

但當時流行匯款,所以我收到的稿費是一張匯款單。

我就拿著匯款單興沖沖地跑去了郵政銀行,提錢。

我至今仍然記得,那位美女工作人員看到匯款單上的‘稿費’倆字時,羨慕死了,一陣問西問西的,恨不得以身相許的心都有了。

真的,八九十年代,好多人都崇拜作家。

更何況,像我這種能夠掙到稿費的初中生,更是鳳毛麟角。

所以這張匯款單,震撼了很多人。

但是想要將匯款單變現,必須要按手戳。

我硬生生地花了十二塊錢,找到一個專門手工刻章的手藝人,刻了一枚手戳,才成功將錢取了出來。

再扣除寄稿子花的一塊多郵票,淨賺一塊多!

但是這件事讓我深受鼓舞。

我就想指望著靠寫稿子發家致富呢。

沒想到後來,連續一百多篇投稿,全部石沉大海。

還搭進去一百多塊錢郵票!

信紙、信封啥的成本,還沒算進去呢。

那手戳也就再沒用過了。

所以說,當我看到這馬濤的手戳時,怎能不觸景生情?

想當年,咱也曾立志成為一個文藝青年。

靠發表文章,加轉載,再加上評獎啥的,一年也能賺不少。

蓋一手戳,就是一筆稿費。

蓋一手戳,就是一筆稿費。

豈不快哉?

只可惜我天真了。

事實證明,文藝路線我走不通。

適合我的,還是江湖!

“靠!你這字,寫的是真醜啊,字如其人了。”

“好了濤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貸款的事解決了。”

“你留的這張字條,對我來說也沒個屌用。”

我估摸著我的人馬已經逼近五號公館了,現在已經到了必須翻臉的時刻了!

再不翻臉,一會兒揍他時就會很突兀。

那樣,打起來不絲滑。

是時候,該亮出出師之名了。

濤哥愣神之間,我已經將字條撕碎了。

就像是,一下子撕開了這馬濤偽善的面具,和自己等待的耐心。

“那麼現在,該你給我一個交代了吧?”

“你帶人闖到我家裡,砸門破窗,大動干戈,還毆打我的父母!”

“這件事,該怎麼解決?”

我說話間,已經往嘴上又填了一支香菸,並點燃。

我的眼神,如一把刀。

我此刻點燃的,不僅是香菸。

還有憤怒!

以及戰火!

我這番話一出,現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馬濤的幾個手下,尤其是那個黑臉青年,頓時變得一臉不友好,並做出準備要開乾的姿態。

包括那燙了捲毛的妙齡女郎,也是神色一凝,罵了句:“這貨瘋了!”

“怎麼解決?你特麼……”

馬濤的神色,進一步變得猙獰起來。

這才是他的本相。

他從後腰上摸出一把蛇鱗紋短刀,往桌子上一拍,眯著眼睛說道:“操尼瑪的,原來你特麼是來找抽的!”

“你家老頭老太太欠我錢,我去要錢怎麼了?我揍他們一頓怎麼了?”

“你想當大孝子啊,是吧!”

“可以啊,濤哥給你機會!”

“要不要我把我們家老頭老太太也叫過來,讓你打一頓?讓你解解氣?”

“哈哈,他們都死了好幾年了,都特麼變成鬼了!”

“你打啊,你抽啊!操!”

“瑪德!告訴我,是不是很絕望?”

馬濤一臉戲謔地看著我,並不急於動手。

這時他那幾個手下,已經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只待老大一個訊號。

就連那個燙髮騷妞也抱著胳膊走近,嘴角朝一側勾起,像是已經看慣了自己男人馬濤教訓人的場面,並且深深陶醉其中。

“你這主意不錯,我決定採納了。”

“今晚的主題,再加一項。”

“就是刨你家祖墳!”

我將手裡剛抽幾口的香菸,狠狠地甩在了馬濤臉上。

氣氛瞬間冷到冰點。

硝煙彌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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