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束通話電話時,車子猛地一抖。
我正要罵這黑司機。
卻愣了一下。
我發現他一陣臉色煞白,嘴巴都跟著顫抖了幾下。
啥情況?
我一想就明白了。
應該是我跟阿彪的電話,嚇到他了。
也許是提到了琛哥。
也許是提到了淘血幫。
甚至是這二者,他都害怕。
“琛哥?眾泰的琛哥?”
“你是琛哥的人?”
這黑出租司機像是半天才還了魂。
然後本能摸出一支菸。
顫晃著手,朝我遞了過來。
“怎麼了?”
“有何不妥?”
“靠,你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我嘲笑著,接過了他的煙。
他騰出一隻手,想幫我點燃。
我一把拍開,提醒他:“好好開你車得了!”
我自己點燃了香菸,吞吐著煙霧。
琢磨著去哪兒呢?
去光頭剛那?
好像已經開過了。
而且人家現在忙,就別去添麻煩了。
那就再往前面看看,找個按摩店躺一躺,等琛哥信兒。
“嘿嘿,別怪著,別怪著。”
“我剛來這幾天。”
“以前在順義那邊開出租,媽的賺不著錢。”
“被一個老八介紹這來的。”
“老八有交待,琛哥的人坐車一律不要錢。”
“你說去哪兒,我直接送您去就完了。”
這黑車司機倒是很懂隨行就市。
跟我客客氣氣的。
這倒是搞的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我這人吧,吃軟不吃硬。
你跟我硬,我比你還硬。
你跟我客氣,我也敬你三分。
“不要錢,那怎麼好意思呢?”
“都不容易的。”
“噢,就停前面吧!”
“那邊那家‘紫韻仙閣休閒會所’,呵,這名字有詩意。”
“就去那吧!”
我朝前面街上一掃瞄,定位了一家去處。
看著外觀、裝修啥的還不錯。
而且名字取的雅緻。
讓人一看,就有種想進去領教領教、探索探索的衝動。
同時我也掏出五塊錢車費,往旁邊一擱。
“嘿嘿,你這眼神夠好的。”
“能看這麼遠?”
“這……這……不行不行,這錢你拿著,我不能壞了我老八的規矩。”
“琛哥的人坐車,我們堅決不收錢。”
“這是這片兒上的行規。”
黑司機硬是強行把錢,遞還給了我。
然後他神色一變。
接著說道:
“兄弟,我比你大,叫你聲兄弟你別怪著哈。”
“我剛才聽你還提到‘淘血幫’,咋的了?”
“那幫傢伙可不好惹。”
“該不會是跟琛哥有過節吧?”
“兄弟你說句話,要不要哥們兒回去號召一下,讓咱那幫弟兄過去助個場。”
“你放心,我們多少也能湊個二三十人。”
“至少能裝裝樣子唄。”
“……”
聽他這番話,我心裡還挺感動的。
人家才剛來這地界。
甚至連琛哥的面兒都沒見過。
就能如此熱心腸。
說白了,講義氣嘛。
這就很難得。
“心領了。”
“不過應該用不著。”
“對了,你好像對這個淘血幫挺了解啊。”
“我只是聽說過,瞭解不深。”
“要不你跟我說說唄。”
我轉而朝這黑司機追問道。
黑司機的臉色,馬上就變得凝重了起來。
這時他已經將車停在了那家‘紫韻仙閣休閒會所’門口。
“這幫人,豪橫啊。”
“兄弟你想啊,能成為幫派的,那還能了得?”
“這淘血幫十幾年的底韻了。”
“先是有一些愛淘學的壞學生,組織起的一個小聯盟。”
“後來人數越來越多。”
“99年跟川東幫火拼,噴子都動上了,就是他們乾的!”
“這事兒據說連省部大員都驚動了,但不知為什麼,後來不了了之。”
“02年,他們直接佔了順義一條街,那一溜子場子,一眼望不到邊兒啊,而且他們還陸續插手了很多行業,欺行霸市,兩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打的是滿城腥風血雨,讓人聞風喪膽。”
“還有零幾年來著?”
“02年,連滅三家中大型夜總會,把那幾個老闆全趕到國外去了。”
“噢,04年起,這幫人就更玩大發了。”
“幫內那些主要成員,全都改做實體經營,娛樂場、公司、工廠開了一大堆。”
“哈哈,要麼說呢,壞孩子有飯吃。”
“壞孩子聯合起來,天下大亂啊。”
“從逃學幫改為淘血幫,這幫人真是淘著別人的血上的位。”
“你敢信嗎?”
“家裡小孩兒一哭,你跟他說,淘血幫來了。”
“那小孩兒就立馬不敢哭了……擦。”
“那叫一個好使!”
“……”
這黑司機朝我娓娓道來。
細數淘血幫累累戰績,不時發出陣陣唏噓。
我也是聽的震驚不已。
是啊,誰敢想啊?
一幫不愛學習的小屁孩兒,組織起來,在江湖上打打殺殺,叱吒風雲。
甚至形成了一個幫派。
漸而,震懾整個燕京城。
這其實,就是這個年代的特徵。
壞孩子比好孩子吃香。
甚至經常有人會發出質疑:上學啥用啊?
當你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本科畢業了,參加了工作了。
你會發現。
你的組長,是你的高中同學。
你的經理,是你的初中同學。
你的老闆,是你半路綴學的小學同學。
沒辦法。
這個年代,靠啥起家?
靠的就是江湖!
你想憑知識和才華混出個名堂,費勁了。
反而是那些早些進入社會,早些闖蕩江湖的壞學生,更吃香。
至於這是啥原因?
細思極恐。
“大哥,謝了啊。”
“我們留個聯絡方式。”
“日後遇到啥事,你吱一聲。”
“彼此多照應。”
隨後,我跟這黑車司機互留了電話號。
畢竟我覺得這人挺仗義的。
人家還不厭其煩,跟我講述了一番‘淘血幫’的事情。
下車後,我們揮手告別。
會所門口,一陣風塵氣息襲面而來。
裡面好幾個穿著大膽的小妹兒,正朝我笑著揮手。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還挺狼狽的。
琛哥讓我先躲一躲。
可我能躲到哪兒去啊?
我在回龍觀沒家、沒房,沒親戚。
剛才之所以我沒去光頭剛那裡,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我是那三個店的幕後老闆。
而且這仨店剛剛起步,剛子事兒正多呢。
我這一去,剛子只能放下手頭工作,一心一意陪著我,伺候我。
耽誤人家幹正事兒。
況且剛子在這裡盯著,也只是暫時的。
他把這邊捋順了,營收上去了,還要回清河盯場子。
那裡才是人家的大本營。
所以,能不去幹擾他就儘量不去。
當然,我來別人家會所,也並非是閒錢多花不了,肥水流向外人田。
我是想過來體驗一下。
藉機取取經。
也許它這邊就有些經營策略啥的,值得借鑑呢?
靠,我現在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身處危境。
悠然自樂罷了。
殊不知。
人家淘血幫要來弄死我啊。
琛哥,有時對我和阿彪很嚴厲。
但關鍵時刻,他也是真為我倆扛事兒啊。
這件事明明是我的私人恩怨。
也許要是換了別人的大哥,人家才不管你的死活呢,甚至巴不得把你痛快交出去,這樣還能跟聲名赫赫的淘血幫,賣個人情。多好?
真的,我心裡挺感動的。
但是我越琢磨吧,越覺得心裡撲騰的厲害。
我在擔心,琛哥能不能應對?
萬一這淘血幫不買琛哥的賬,執意要向他要人,怎麼辦?
甚至因此遷怒於琛哥。
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權衡之下。
我想跟阿彪打個電話。
讓他過去偵察一下情況。
如果琛哥實在不好應付,那我就主動站出來。
禍事,是因我一人而起的。
就該我一人擔著。
不該連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