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雲桐莫名打了個寒噤,感覺到似乎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盯著她。

她下意識回頭望,只看到站在她身後等待吩咐的梨果。

見她回頭,梨果忙低聲問:“姑娘可是覺得冷,可要添件衣服?”

雲桐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驚動旁人。

一陣冷風撩撥了一下雲桐的後脖頸,她偷偷搓了搓手。

大概是因為冷風產生的錯覺吧,她不禁懷疑自己過於疑神疑鬼。

這樓比周圍的建築高出一大截,怎麼可能有人躲在窗外窺探呢。

雪後嚴寒,沛南城中擁擠的連屋窄巷,像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羊群,簇擁在一起取暖,萬里橋這高聳的主樓,孤零零的暴露在冷風中,越發顯得清冷。

縱使屋內的炭火充足,樓外層層包裹的北風,還是從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縫隙突入進來。

雲桐一想到今夜她們還要在此歇息就有些苦惱。

這樓太高了,冬天冷風吹,夏天日頭曬,實在不合適住人。

只能用來設宴觀景。

以及這麼高的樓,很難有什麼人能趴在外頭偷窺。設定一間用以秘密會談的暗間也很合適,就算有人追上來也可以藉助多層建築甩開追蹤者順利離開。

雲桐越想越懷疑,起初設計這棟樓的人,並不打算將最高層設計成客房。

她看著忙著張羅菜品的文興巖,若有所思。

看得出文興巖原本準備的接風宴可謂是大張旗鼓。

只是雲晦一再堅持沒有外人,家人聚聚吃頓飯就可,文興巖才不情不願的,將盛裝打扮過得歌伎舞伶打發回去。

沒有助興節目,也就不需要分席而坐,雲桐一家加上文興巖一張圓桌也就坐下了。

暖爐佈置在四周,倒也暖和起來。

雲晦坐在上首,左手邊是文興巖,右手邊文落寒帶著雲桐與雲青玲坐著。

接著是文子月,她的右手邊就是文興巖。

既然不能在餘興節目上做文章,文興巖就在菜品上下了猛料。

圓桌中央擺著一尊各色看果簇擁著的菜雕孔雀,孔雀的尾羽上點著糖漿,在燈光下熠熠閃光。

緊接著萬里橋那些美麗得如人偶一般的侍女,端著餐前小盤魚貫而入。

“天寒地凍,沒什麼鮮果,是舅舅招呼不周了。”文興巖話是這麼說,可雲桐卻並沒有從他的眼睛裡看出絲毫歉意來。

襯著這滿滿一桌各色不同的瓏纏果子脯臘酸鹹,分明是與剛剛那一匣子精工寶石一樣,是給她們這些京城來的土包子開開眼的。

“興巖有心了。”文落寒讓身邊的小梅氏為她取了一些荔枝甘露餅,“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弟弟哪能不記得姐姐的喜好啊。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外甥們的口味?”

“小孩子哪有定性,讓她們多吃吃多見見才好。”文落寒嚐了一口荔枝甘露餅,感嘆道:“好吃是好吃,只是到底沒有五妹的手藝。”

不等文興巖說什麼,文落寒接著又道:“你是她親哥哥,這些年有沒有收到她的訊息?”

“她挺好,就是嫁到南邊去,這些年書信不通……”文興巖含混地答道。

“你說的也有理。”文落寒笑著敷衍道,隨即又叮囑雲桐姐妹倆:“這些果脯嚐嚐即可,若是吃多了,晚上可要鬧牙痛的。”

說著她又特地盯了眼雲桐。

“是,母親。”

即使沒有母親提點,她也能聽出文興巖這話說得不對勁。

馮家是將運河斷了,可是河道沒了還有海路。

由南上北的大小商船眾多,怎麼可能連一個捎封信的商隊都找不到呢。

雲桐讓梨果給她挑了一些薑絲梅,稍稍吃了一點,便對文興巖道:“舅舅費心了,我與妹妹吃的很好。”

一旁的雲青玲見姐姐吃的不多,她也有樣學樣,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

蜜餞這些小東西吃起來還顯不出什麼區別。

等到正菜上來,雲桐吃了一口香酥鴨方,便嚐出了萬里橋的廚子還不到火候。

莫說與大梅氏比,就是上輩子宮裡窮得一枚錢都掃不出來的時候,御膳房裡剩下的那個小廚子,也比他手藝好。

那個小廚子叫什麼名字來著,雲桐把這事記下,到時候找一找,興許就趕在她進宮之前將她收為己用。

雲青玲吃飯快,這飯又不太和她口味,乾坐在那裡已經昏昏欲睡,為了禮節強撐著架子。

雲桐倒是把每道菜都嚐了一口,都沒什麼趣味,只有魚丸湯用料新鮮,魚肉清甜爽滑,她多用了一碗。

文興巖見此連忙道:“原來侄女愛吃魚,快,再讓廚房做道魚酥。”

“今日的魚都很好。”雲晦指著席上那道富貴有餘感嘆道:“鱗亮目明,肉緊脂肥,這鯉魚真是不可多得的妙品,不知興巖是從何處尋得的?”

“後廚他們養的。”文興巖隨口道。

有問題。

雲桐看著還想與她搭話,但被父親一句話岔出去的文興巖,心裡數著他身上的毛病。

不善管理,對萬里橋的住宿佈局不瞭解,對後廚事宜也不熟。

這萬里橋該不會是他搶來的吧?

雲桐環顧桌上的大人,雲晦與文興巖漫天漫野地聊著,文落寒在一旁時不時幫腔。

再看文子月。

姨母也在看著她。

今晚怕是也不用睡了,雲桐讓梨果為她又挑了些魚肉。

這文家的水也不淺,她要先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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