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生意
雲桐還記得這個宦官名叫夏循。
他怎麼會在這兒？
雲桐清楚地記得，上輩子到她入宮的時候，夏循都還是王皇后身邊一個使喚跑腿的小黃門，地位並沒有多高。她第一次給王青儀請安的時候，就是由他引得路。
以他現在的官職，可是沒法自由出宮的。
雲桐仔細觀察起夏循的行為。只見他又進了幾家鋪子，有一些鋪面他進去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出來了，也有呆的久一點的，等他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更加失望。
他一定是在找什麼東西，只是他在找什麼呢?
文落寒見女兒的目光似乎被別的什麼吸引，便順著她的目光找過去，輕而易舉地鎖定住了夏循。
原因無他——夏循太顯眼了。
他一個少年，身邊也沒有侍從家僕，莽莽撞撞地就往胡人的店裡扎，就差沒把肥羊兩個字頂在頭頂上了。文落寒看出來了，街上的其他胡人蕃商自然也看出來了。
夏循最後幾次從鋪子出來的時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被熱情的胡人夥計嚇得落荒而逃。
“倒是眉清目秀，是哪家少爺？”文落寒好奇的問。據她所知，女兒平日裡沒見過什麼外人，除了雲晦那幾個朋友家的丫頭小子，那就只剩下蕭家人了。
“他像是宮裡的人。”雲桐伸手一指，“您看他的腰牌。”
“小孩子眼神兒真好用。”她們的距離有點遠，文落寒只能看清他腰上掛了個什麼，不過既然女兒這麼說了，她沒多想就信了。
其實雲桐也沒看清夏循腰上掛著什麼，只是一時間她想不出更好的說法讓母親知道夏循的身份。
“您說他在找什麼？”雲桐接著追問一句，好讓母親的注意力不再放在夏循的腰牌上。
“大姐兒看不出來？”文落寒笑著說。
雲桐搖搖頭，這個她真的看不出來。
“他在找海僚。”
“海僚是什麼？”這不是雲桐熟悉的領域。
“海僚就是走海路來的胡商。”文落寒耐心給她解釋，“你看他停留時間長的店，都是從東邊港口上岸入關的商人。不過這個小宮人也是個外行，他這一路見到胡人面孔的店就進，卻沒注意這些店鋪的門臉各有不同。”
“可能是沒留心，他看上去挺著急的。”海路和陸路的貨品不同，再看夏循一連跑了這麼多店，想必找的東西也很稀有。
我們家不也有海路的貨嗎。
雲桐深深地看了眼夏循。
雖然她沒有證據，但前世的那些朝夕相處讓她隱隱感覺到讓夏循急切尋找某個東西的那個人是王青儀。
有趣，王青儀這個時候在宮裡不說作威作福也是悶聲發大財，她會缺什麼東西，讓夏循這個連規矩都還沒學好的小宮人出來找。
怕不是她在拿人取樂吧，雲桐在心裡冷哼一聲。
“看他著急的樣子，估計是在找什麼稀罕東西吧，來人。”
“母親？”
不等雲桐出言阻止，文落寒便與店裡的夥計交代幾句，命他將人帶進她們的店裡來。
“你不好奇他找什麼嗎？”文落寒一臉興奮地看著女兒。
“嗯……嗯！”雲桐在母親期待地目光下只能勉強跟著點點頭。
女兒是好奇夏循在找什麼，可女兒不想跟王青儀扯上關係啊。
雲桐轉念一想，她們過兩日還要入宮，跟夏循打聽一下宮裡的事情也是好的。
“我知道你不想惹麻煩，不過行商就是這樣的，有錢不賺王八蛋。”文落寒看出女兒的勉強，安慰道：“而且他既然是宮人，年紀這麼小就跑跑到胡商這裡找奇貨，想來他要麼是跟在什麼大人物身邊，要麼就是鑽營奔競一心攀高枝。我們與他或許有別的生意可以談。”
文落寒想到的，雲桐當然也想到了。她看到夏循的第一眼，就開始盤算借夏循搭上王青儀的路子讓他們一家人脫身的可能性。
只是與虎謀皮的事情，談何容易。
“大姐兒要不要試試談生意？”文落寒興致勃勃地開始準備，“看他的樣子沒講過價，正好讓你練練手。我給你列個咱家庫房裡老物件的單子，你試試都塞給他。”說到這兒她扭頭吩咐夥計道：“去賬房請二小姐來，”又轉身對錶情複雜的雲桐笑著說：“讓玲姐兒和你一起。”
經過文落寒風風火火地一頓安排。
夏循被夥計引入雅間看到的，就是兩個不足十歲的小姑娘。
雲桐被夏循盯得有點不自在，上輩子他到最後對她都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恭敬樣子。這樣的一個人此刻正帶著難以壓抑的憤怒瞪著她，著實讓雲桐既有一些懷疑自己認錯了人，又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一點好笑。
雲桐這幅拼命壓抑住笑意的樣子，在夏循看來就有一些胡鬧的意思了，再加上雲桐身邊的雲青玲懷裡還抱著個娃娃，這個小姑娘雖然一本正經的，可是手上卻在給娃娃系衣服帶子。
饒是他性子再沉穩，也不是前世經過十餘年捶打的老狐狸。一見是兩個丫頭，便覺得是店家在拿他取笑，立刻氣得拂袖而去。
“公子已經翻了十幾間鋪子了，今日要無功而返嗎？”雲桐出聲攔住了他。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要保全他們一家人回海洲，那就要儘快。若是讓蕭家反應過來就麻煩了。
借王青儀的勢雖然危險，但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蕭家一定會先去對付王青儀。
姑且先試試夏循現在在給誰做事吧。
夏循聽到面對的小姑娘一開口已是不凡，又見她身邊更稚氣的女孩也是一副認真的表情。
便意識到他這一天的莽撞想來已經入了有心人的眼。這是要借他這個愣頭青，給家裡的小輩練練手。
再觀這兩個女孩的穿著，顏色和樣式雖然樸素，但做工卻也不俗。一定是店主家的孩子。
店主是漢子，卻能在胡商聚集的街市裡佔一席之地，足以說明店家實力不俗。
夏循當即收斂心神，先是向兩個姑娘施了一禮，接著道：“我名叫夏循，原是在太極殿李橫常侍手下做事，今日奉命來為貴人尋些東西。”
就是他，是夏循沒錯了。
雲桐幾乎合掌稱是，這個開門見山的談判風格，是夏循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