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水反對和曹啟飛聯合開發專案,是她認為曹啟飛已經深陷債務危機之中,和他合作,是與虎謀皮,相當於自殺。

餘更私下找樂水談了一次。

樂水認為方山木移情別戀餘多多,對餘多多很有敵意,連帶對餘更也沒有好印象。在方山木向她解釋他和餘多多沒有關係後,她是信了方山木的話,但心中的疙瘩還在。

對餘更的談話,樂水原本沒抱什麼期待,不料餘更卻為她開啟了新的大門——餘更告訴樂水,實際上,公司的現金流已經出現了問題,只要有一個環節出現問題,就會導致現金流斷裂,公司隨時都能破產倒閉。

也就是說,公司現在就是在走鋼絲,欣欣向榮的景象只是假象,而且餘更預計,在國家層面會出臺相關政策,對海南的房地產熱進行降溫。

同樣,曹啟飛的公司也面臨著相同的困境。所以,方山木和曹啟飛聯合開發專案,不是誰替誰承擔債務,而是抱團取暖,是想以兩家的聯合壯大聲勢,爭取能融到資金,或是轉手賣掉公司。

樂水雖然分管財務,但餘更以更專業的視角帶來的真相,還是讓她震驚了。她還以為公司的現金流充足,運轉良好,支撐個幾年都不成問題,沒想到,問題已經嚴重到了生死邊緣。

樂水儘管對餘更印象不好,卻相信她的專業判斷,作為當時少有的大學生,餘更這個財務總監是各大房地產公司中罕見的科班出身。

樂水被餘更說服後,她主動說服了方山林和他一起勸說方山木重啟和曹啟飛的合作,並且她還親自出面和曹啟飛談了一次。

和曹啟飛談判時,她帶著餘更。

最終,經過她的努力推進,方山木重啟了和曹啟飛的合作,此事是方山木和樂水感情進入第三階段的標誌性事件。

自從正式確定了和曹啟飛合作之後,方山木和樂水的感情就和公司的發展狀況一樣,進入了搖擺期。前進則生,後退則死。

方山木和樂水不約而同地同時選擇了後退,二人就越來越疏遠了對方,方山木再去辦事時,總是帶著餘多多。而樂水要麼自己單獨出行,要麼和方山林一起。

樂水很清楚,她和方山木回不去了。不能說是誰的錯,誰都沒有錯,只是之前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他們重新退回了當初一起努力打拼的階段,是比相愛階段更早的相知階段——都在為了公司的生死存亡而做最後的殊死一搏。

第三階段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只有一年左右,從確定和曹啟飛合作,到公司倒閉時各奔東西,期間樂水和方山木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方山木主要在忙兩家公司的專案整合,樂水的工作重點則是財務上面的對接。開始時,兩家公司只是單純的專案合作,兩個月後,兩家公司一致決定要將兩家公司合二為一,不是誰併購誰,而是平行融合。

又一個月後,方山木再次改變主意,決定全資收購曹啟飛的公司,接手曹啟飛公司名下的所有專案。此事從方山木提出之後,到公司決議透過,再到收購成功,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速度之快,堪稱奇蹟。

沒有人會想到最終的結局是方山木全資收購了曹啟飛的公司,在整個收購過程中,公司上下除了喬幫助之外,都支援方山木的決定,因為都清楚方山木此舉是奮力一搏,贏了,再創輝煌。輸了,一敗塗地。

如果不收購,也一樣是一敗塗地,努力了還有一絲生機,為什麼不嘗試一次?

只是可惜的是,方山木失敗了。不,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所有人都賭輸了,包括樂水、方山林,也包括曹啟飛。是他們出手太晚了!

只有楊漢亮賭贏了。

是的,一直和方山木作對卻處處被方山木壓制的楊漢亮,在政策轉向之前已經嗅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在1993之初就開始拋售了手中的房地產,對外宣佈退休,早早收手了。

實際上,1990年5月,《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出臺,土地制度開始鬆動。而在1991年11月23日,國務院釋出《關於全面推進城鎮住房制度改革的意見》,1992年初,提出加快住房制度改革步伐,此時,海南的房地產熱才是真正的風口,熱度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1992年,海南全省房地產達87億元,佔固定資產總量的一半,同年,海口市經濟增長率達到了驚人的83%,另一個熱點城市三亞也達到了%,海南全省財政收入的40%來源於房地產業。

到1993年時,海南的房地產真正的高峰來臨,全省不過660萬人口的小島,卻有兩萬多家房地產公司,房價由1988年時的1350元一平方米上漲到了7500元一平方米,而當時海南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2000多元,三年的純收入才買得起一平方米的房子,泡沫化的程度已經嚴重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儘管方山木還在努力掙扎,試圖挽救即將沉沒的大船,但個人的能力在時代狂潮面前,實在太過渺小。其實方山木早就預見了海南房地產的崩潰,只是他沒有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最主要的是,大潮來臨之前,他的公司已經千瘡百孔了,如果像楊漢亮的公司一樣運轉良好,他也早就出手賣掉了。

破船,是自然沉沒還是努力迎擊風浪再沉沒,方山木選擇的是後者。只不過,大潮來臨時的猛烈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1993年6月23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發表講話,宣佈終止房地產公司上市、全面控制銀行資金進入房地產業。

1993年6月24日,國務院釋出《關於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意見》,16條整頓措施招招致命,海南房地產熱浪應聲而落。

這場調控的遺產是給佔全國%總人口的海南省,留下了佔全國10%的積壓商品房。

方流聽出了哪裡不對,問道:“樂姨,93年的時候,我都一歲了,可是聽您的意思,老方和我媽,還沒有產生感情,怎麼就生下了我呢?”

樂水忽然紅了眼圈:“孩子,你還沒有聽明白嗎?你的親生母親根本就不是餘多多,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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