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爸方山木當年在海南以慘敗收場的創業史,方流知道不少,不過他也相信,老爸肯定還隱瞞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往事。

1984年,當時還隸屬於廣東省的海南被提升為副省級行政區,此時已經有海南要獨立建省的風聲傳來。1987年,國家將整個海南行政區的經濟建設納入國家計劃中並實行單列,同年,國家成立了海南建省籌備組。

海南即將建省的訊息一經傳出,各地聞風而動。時年20歲的方山木看好海南建省之後的發展,當即從上海嘉定來到海南。

1988年4月26日,海南省人民政府宣告成立,成為了中國最年輕的一個省。一時間,大量人才湧向海南“淘金”,放棄鐵飯碗甚至高薪高職者眾多,當時有媒體的標題是“十萬大軍下海南”。

下海,由此成為了一個炙手可熱的新詞。

海南房地產很快熱了起來。

從1987年到1994年,老爸在海南奮鬥了7年。7年間,他從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到一夜之間成為千萬富翁,1994年初,他的身家已然過億。在當年海南房地產市場的黃埔軍校裡面,老爸也曾經是響噹噹的風雲人物,和著名的“六君子”並駕齊驅,名震一時。

只不過1994年海南房地產泡沫破滅,房價迅速從每平米5000跌落到1000時,六君子提前預判了形勢,及時收手並且全身而退,而老爸和許多人一樣沒有能在關鍵時候止損,在擊鼓傳花的遊戲中,接了最後一棒。

幾年來辛苦積攢的上億身家,在巨大的歷史洪流面前,一夜雪崩。最終老爸不但賠上了全部,還欠了3000多萬的外債。

欠債是公司行為,按照法律規定,公司破產後,不追究個人名下的財產。當時的老爸身無分文,連回上海的路費都是借來的。

7年間,傷痕累累歸來的老爸仍然是青年,來時一無所有,回時身無分文。還好他在海南也不是沒有收穫,他還有家人陪伴——多了老媽和方流。

海南往事,老爸對方流說的最多的是他的高光時刻,當年如何的叱吒風雲,如何和現如今最牛逼的一群人在海邊吃燒烤、喝啤酒、唱歌、吹牛,如何在茶館和人談生意,一頓茶的功夫就談下一塊地皮,然後轉手一賣就能翻上兩三倍的風雲激盪。

離開海南時,老爸發誓有朝一日他一定再殺回海南,帶著資金和專案,不但要還清所欠的債務,還要重新在海南打造他的商業帝國——方流無數次問老爸是不是已經實現了當年的豪言壯語,現在的平民百姓生活只是為了考驗他,實際上,老爸名下有數十億資產幾十塊地,而他則是一名名副其實的頂流富二代。

夢想就是用來破滅的,不是嗎?老爸離開海南之後,再也沒有踏上海南的土地一步。回到上海後,老爸也有過東山再起的努力、不甘於平庸的掙扎,直到他55歲生日的那一天,他吹滅生日蛋糕後忽然失聲痛哭。

方流以為老爸在感傷他在海南曾經的輝煌,意識到了自己的一生終究將以平凡落幕而流淚,不料老爸的一句話讓他哭笑不得:“人生有三個階段,接受父母平凡、接受自己平凡、接受兒女平凡,方流,我的父母確實很平凡,你的父母雖然現在平凡,但還有過風光。你呢?從小平凡到現在,是不是打算還要一直平凡到老?”

關我屁事?方流當時就噎住了,感覺嘴裡的蛋糕再也不香了。他剛大學畢業,才22歲,人生之路剛剛開始,怎麼就從小平凡到現在並且還會平凡到老了?

而且,就一直平凡下去不也挺好?他從小一直告誡自己,他有兩個不好,一是心臟不好,經受不了大起大落的人生,所以喜歡平凡的生活。二是腸胃不好,吃不了過硬的食物,最好多吃軟飯。

大學畢業後,方流先是在一家全球500強的公司上班,本來一切順利,在今年即將升任副總監時,老媽意外因病去世了。

老爸扛不住打擊,也病倒了。作為獨子的方流只好辭去了工作,專心料理老媽的後事並且照顧老爸。

休養了幾個月,老爸恢復得差不多時,非要方流替他重走一遍海南,沿著他當年的足跡,從海口到三亞再到樂東、萬寧,包括五指山和萬泉河,不放過任何一個在當年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

至於失敗和傷心之地,就不要去了,反正也沒啥可留戀的……方流當時就酸了,老爸多大歲數了,還放不下當年的風光,對自己太殘忍了。換了是他,他早就把風光和失敗拋到了腦後,開心地享受當下才是正經。

在聽到樂洋自報家門時,方流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是樂水的女兒!後來一想也不對,樂洋怎麼會跟了媽媽的姓?

樂水是老爸提及當年海南朋友時唯一的女性,所以方流記得清楚。只是老爸提及樂水時,只說她曾經是他的合作伙伴,在一起創業,等後來做大了,二人理念不和,分道揚鑣,然後就沒有了然後。

卻不知道,老爸當年所欠的欠債中,最主要的債權人是樂水不說,而聽樂洋的意思,他們當年還有感情糾葛?欠錢不算,還有情債?這事兒……鬧大發了,老方可從來沒有提過他在老媽之外還有一個初戀情人!

回頭得好好說說老方,不像話,這麼重大的事情瞞著他,讓他很被動,方流眨了眨眼睛,笑了:“咱能不能說點嚴肅的事情,別亂開玩笑,樂洋,你說實話,我有心理準備,你是不是我同父異母失散多年的妹妹?”

“邊兒去!扯!”樂洋打了方流一拳,笑得前仰後合,“你爸當年狂追我媽,不過沒追上,我媽是你爸心中永遠的痛、永遠的白月光!”

儘管平常在家裡有時和老爸沒大沒小,偶爾還稱呼他為老方,但樂洋的話還是傷了方流的面子和自尊:“不信,你胡說八道你生編亂造!從我有多帥就可以推算出當年我爸有多英俊,而從你的長相來看,你媽當年……”

“更是一個萬里挑一的大美女!”

樂洋以為方流會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一聽之下立刻笑了:“不但漂亮得不得了,還特別有錢。”

“所以,我爸肯定沒有狂追貴媽,他太慫了,離自己能力太遠的事情,他想都不會去想,更不用說去做了。貴媽可能是暗戀我爸,才腦補出來當年的一些情節,純屬虛構,並且是強加的內心戲。”

樂洋揚了揚手機:“你是想看看你爸當年寫給我媽的情書和欠條,替他償還債務,還是老老實實地跟我走?”

方流當即認慫:“情書和欠條什麼的無所謂,我也不管是真是假,主要是你這個人特別有趣,跟你一起旅遊,肯定可以增加不少古怪的見識學到不少奇怪的知識……走起!”

“救命!”

方流和樂洋剛走到車邊,一人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緊緊抓住了方流的胳膊。

“哥、親哥,你能救我第一次,就能救我第二次,快,火線求援!”

又是許十五。

許十五的身後,圍過來五六個滿臉橫肉、一身肌肉、面目冷峻的彪形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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