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老夫只能送你到這裡了，文聖殿地位特殊，沒有召見，就連老夫也不能踏入其中。”
西席看著白祈，語重心長：
“朱子甚少召見外人，對你算是破例了。記住，要見朱子必定考驗重重，就算有朱子召見，但如果不能透過進入文聖殿的考驗，你恐怕就要半途鎩羽而歸，事後傳出去，對你和白家的聲譽恐怕不利。”
“這麼麻煩？”
白祈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
“小子，怎麼說話的？”
西席拍了一下白祈的頭，語氣裡卻沒有多少責怪。
“朱子一心鑽研學問，足不出戶，受儒道所有人尊敬，你千萬不可失禮。”
足不出戶？
白祈聞言卻是心中一愕，這不就是古代版宅男嗎？
做學問可不能閉門造車啊！
作為一個現代人，恕他不敢苟同這一點，但卻也不好跟西席說。
耳中只聽西席的聲音繼續傳來：
“另外，文聖殿有文聖殿的規矩，覲見朱子也需要得到其他大儒宗師的肯定，你就把它當成負責對你召見的一部分就可以了。”
“嗯。”
白祈點了點頭，這麼說他就理解了。
儒道向來繁文縟節，極其講究規矩和儀式，仔細想想倒也並不奇怪。
“總之，‘正道直行，無愧於心’，記住這幾個字就可以了，儒道的經義，總之也超不出這幾個字。”
“為師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可以順利透過。”
西席用心叮囑道。
這孩子他是越看越喜歡，早年也許是自己看走眼了，這孩子或許是屬於大器晚成的那種人。
文聖殿在大元朝地位特殊，不得在殿前過久逗留，西席叮囑完很快就離開了。
白祈深吸一口氣，正冠舉步，從容邁入其中。
文聖殿四周靜謐，隱隱透著一股神聖莊嚴，古樸安靜的氛圍。
幾乎就在白祈跨過門檻，踏在文聖殿前殿寬闊的廣場上時，一道道威嚴的目光立即從各個方向同時落到了他的身上。
白祈循著視線望去，前殿寬闊的廣場上，矗立著一尊比之牛犢還要大的三足青銅香鼎，鼎上鐫刻著很多精美花紋，還有不少滄桑的痕跡，顯然十分古老貴重，而其內，一縷縷白煙縹緲，瀰漫虛空，到處都飄蕩著一股淡淡的靜謐清香。
這是文香，屬於文道一脈特製的薰香，非常珍貴。
西席當初給過他一支，聞起來特別舒服，讓人能夠內外寧靜。
而就在這尊三足青銅香鼎前不遠處，一名名寬袍大袖，看起來滿腹學問的老儒正盤膝坐在地上的暗色蒲團上。
這些人一字排開，就像一堵高牆橫亙在白祈前方。
然而左三人右三人，中間卻是空了一條通向文聖殿內的通道。
六名老儒手握書卷，看起來好像在治學冥想，但是在白祈出現的那刻，彷彿受到干擾一般，六人眉頭微皺齊齊望了過來。
白祈嘿然一笑，心領神會。
這是攔路虎，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啊。
六人迅速收回目光，繼續專注於手中書卷，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正常。
白祈也不點破，就當沒有看到一般，徑直朝著前方的文聖殿前殿殿門走去。
中間的過道是空出來，這表示給朱子面子，沒有人會阻攔他，但是能不能從這裡透過，就看他的本事了。
四周安靜清幽，六名面色古板的老儒低著頭，誰也沒有再看他。
然而就在白祈走到六人中間，正要舉步邁過去的時候，一個蒼老醇厚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
“問，君子之變何如？小人之變何如？大人之變何如？”
這就開始考驗了嗎？
白祈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
左側，一名老儒正襟危坐，答了起來：
“大人虎變，小人革面，君子豹變。”
兩人一問一答，根本沒有理會白祈，就像他不存在一樣。
“這是《周易·革》中的內容……”
白祈心中一動。
孔聖晚年著《易傳》，從這一點來說，周易和儒道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只是白祈仍然無法洞悉幾位大儒宗師的真正意圖，不敢貿然插嘴。
白祈不動聲色，靜觀其變，繼續聆聽。
“問，學生有愚魯，有聰敏，有進境快，有進境慢，有適文，有適武，又該當如何？”
右邊，又一名老儒開口道。
“因材施教，量體裁衣，本該如此。”
左側，另一名老儒回道。
右邊，第三位老儒繼續發問：
“問，有垂髫童子，誠心向學，敏而好問，用心教之，悉心導之，有富商大賈，好學向學，但年已半百，資質愚魯，棄之可惜，有山野村夫，蠅營狗苟，語言粗鄙，棄之可乎？”
這一次，左側的大儒宗師們齊齊沉默，一字未發，似乎是等待著什麼。
見此，白祈心裡發笑。
這是在讓我回答啊，不過……這個我熟。
白祈心中哈哈一笑，毫無顧忌，肆意答道：
“子曰，有教無類，如是而已。”
聲音朗朗，洪亮無比，迴盪在前殿廣場上，自信而從容。
唰！
下一刻，六名老儒幾乎是同時抬頭，目光齊齊落到了白祈身上。
考驗正式開始。
而白祈也是鬥志昂揚，夷然無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子可是有另一個世界的知識，怕什麼，放馬過來！
“問，人有善惡美醜，有富貴貧窮，但卻也有大人、君子、小人、虎、豹、豺，即使有教無類，大人、君子、小人自然可教，那虎、豹、豺也可教嗎？”
左側，一名老儒神色嚴肅，突然發難。
白祈聞言不由愣了一下。
你在說什麼啊？
子曰！
有教無類！
“子曰”，“子曰”，這可是孔聖人說的呀！
身為儒道的大儒宗師，竟然質疑孔聖先師的思想！
這簡直大逆不道。
如果不是親耳所聞，白祈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然而看著六位大儒宗師嚴肅認真的神情，白祈終於確定——
他們是認真的！
“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白祈腦海中此起彼伏。
之前“子曰，有教無類”可是他回答的，這個時候也只能繼續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