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有想過，答案竟然是這個。
然而看到李乙蒼白的臉色和殘破的身軀，悲傷又忍不住湧了上來。
李乙手指顫抖著伸入布娃娃內部，就在白祈的目光中，摸索著取出了一面圓形青銅印章。
印章表面有些斑駁，顯然時間久遠，而儘管殷紅的鮮血印在上面，模糊了它的真實模樣，但那一剎那，白祈看得清清楚楚，這枚圓形青銅印章一面寫著一個“白”字，另一面赫然是一個“蒼”字。
正是白祈的爺爺白玄老統帥的蒼海軍印記。
“我一直希望能夠跟隨白老那樣偉大的人物一起征戰，護國為民，平息災難……，之所以一直不說，是因為希望有一天，我夠資格能夠親自帶著這枚印章走到他面前，實現年少時的夢想。”
“但是現在，這個夢想我恐怕永遠都實現不了了……”
說到此處，李乙的聲音中流露出無盡的遺憾。
原本熠熠的眼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神色間掠過一抹歉意：
“……這裡恐怕就是我的終點了。”
“公子，能追隨在您的麾下，和您並肩作戰，是我一輩子的榮幸！”
“……對不起，我未能守護您到最終！”
話音未落，李乙被一股劇烈的咳嗽攫住，鮮血不斷的從他的眼、耳、鼻、口四溢而出。
在生命的最後，李乙似乎找回了一抹生機，他的身軀微微挺起，猛地一把抓住了白祈的手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道：
“公子，走……，快走啊！”
“還有一絲機會，還有一絲機會……”
他的身體弓起，似乎還想要凝聚力量做最後的拼搏，然而轉瞬間，那一直被他抓在手中的布娃娃和印章似乎失去了支撐，立即不由隨著他的手臂一同無力垂落。
砰砰幾聲，塵土飛揚，生機消逝。
李乙的瞳光瞬間消散，身體漸漸變得冰冷，口中卻仍舊不忘催促：
“公子，跑……跑啊……”
這是他最後的聲息，微不可聞。
李乙，隕落了。
白祈彎下腰，半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撿起了地上那隻布娃娃和印章，使勁攥在手中，久久沒有鬆開。
風如刀割，他的髮絲被風捲起，在空中翻飛，這一刻，他的心靈比寒冰還要冷徹。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悲傷匯聚心中。
一個頂天立地的勇士就這樣隕落在他懷裡，抱著保護他的信念而死。
連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叫著讓自己逃跑。
這是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有人為了他而生，為了他而死，有人為了他盡力戰鬥，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白祈渴望能夠說服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個夢境，是場遊戲，他不過是這個世界中的一名過客。
然而，為何他的心中充滿了如此深重的悲傷，為何……
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李乙不應該死！
至少……，不該是為了他而犧牲。
在這個陌生的異世界中，這是第一次有人奮盡全力為他獻出生命，而他那些未盡的夢想，如今將永遠停留在願望的彼岸。
“啊！”
白祈仰天怒吼，痛心絕氣，聲音充滿了極度的悲憤，似乎是宣洩著他內心的痛苦，在這片荒涼的戰場上不停迴盪。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
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渴望力量。
“桀桀桀……”
突然，一陣狂妄的笑聲劃破寧靜，殘忍而冰冷地從天空中降臨。
雲層分散，黑龍那如山嶽般龐大的身影再次出現，烏泱泱的陰影籠罩著白祈。
“死了嗎？別急，很快就輪到你了。”
黑龍得意洋洋，從雲霄直衝而下。
“黑龍，你這畜生，我殺了你！——”
白祈的雙目宛如鮮血般殷紅，目齜欲裂，猛然仰首發出一陣驚天怒吼。
轟！
剎那間，他體內鮮血急劇沸騰，原本殘留不多的鮮血再次湧動，泵壓向了身體的某個秘密所在。
咔嚓嚓，巨大的機械轟鳴聲中，原本消失的大力神魔頂天立地，再次浮現在他身後，只是這一次的大力神魔渾身都透著一股血色。
赤鱗妖王神通！
在極度的悲傷和憤怒之下，白祈不管不顧，再次施展出了這門神通。
這門功法甚至還沒有摧發到極致，鮮血就從他體內飆射而出。
這是他的身軀已經達到崩潰邊緣的徵兆。
然而白祈卻已經完全不管不顧。
即使前路是死亡，他也要這畜生付出代價。
轟！
在大地的轟鳴聲中，白祈再度拔地而起，朝著天空爆射而去。
“桀桀桀……，來吧，看看你的努力又有何用？”
“弱者就是弱者，哪怕你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也動搖不了本座分毫。”
黑龍見狀，卻沒有任何閃避的意思，反而越發得意，只是輕揮龍爪，未用盡力，就輕易地將沖天而起的白祈拍飛，重重砸在巨峰山腳。
塵土飛揚，悲壯與絕望交織。
“看到了嗎？你的犧牲，你的掙扎，全都是徒勞。”
“你的夥伴已經隕落，你也逃不過同樣的命運。你的血不過是染紅本座爪子而已，你這微不足道的螻蟻。”
黑龍狂笑，輕蔑至極：
“再強烈的憤怒，也改變不了弱者和強者的差距！”
“混帳！”
白祈緊咬著牙關，渾身顫抖著緩緩從地上掙扎站起。
太弱了！
實在是太弱了！
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需要改變這一切的力量。
然而還沒等他再一次發動攻擊，天空中，黑龍嘴角閃過一絲殘忍的神色，隨即轟隆一聲，一隻巨大的龍爪從天而降。
白祈甚至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那巨大的龍爪在漫天塵土中死死按在地上，按在泥濘之中。
鮮血從他赤紅的眼眸中溢位，染紅了大地。
他的血液幾近枯竭，大力神魔已經瓦解，儘管白祈想要掙扎，但那隻巨大的龍爪只是輕輕發力，便將他更深地鎮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憤怒吧，絕望吧，正是這樣的滋味才令本座欣喜若狂！”
黑龍的鬨笑如雷霆般在天空迴盪，它揚起頭顱，用一種勝者的姿態俯視眾生，眼中流露出無盡的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