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7.糰子蟲也想變成人類。

時隔半個月,再次回到學校,清晨走在學校前的坂道,我能感受到無數雙對我指指點點的眼睛。

視線,神情,行為舉止,全都是足以能成為我掉頭就走,從今往後拒絕登校的理由。

但是,我非來不可。

我必須迎著他們的目光,接受他們的厭惡,裝作一副雲淡風輕,將他們當成笨蛋的高傲模樣。

我心底是明白的,我並不是不在意,我並不是無所謂。

我遠非我表露出來的那麼冷漠,我也是有心的。

在鞋櫃裡掉出動物的屍體的時候,在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被人用水桶潑水的時候,在看見課桌桌面被刻上“去死”的時候,我一次又一次的,打從心底發出感嘆。

高中生,真是無聊的生物。

一想到自己也是這無聊生物中的一員,無論做什麼都可以被原諒,事實上,我僅僅只被停學了兩週,就能若無其事的登校,繼續當個無憂無慮的學生。

想到這,我便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

於是我便知曉了,我與身邊這群人有著根本性的差異。

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走進他們的圈子,沒辦法像他們那樣肆意謳歌青春,將荒唐的事錯誤的事全部歸納在青春二字上。

無論是多麼醜惡,多麼殘酷,多麼令人作嘔的行為,只要扣上青春的帽子,就能像是扭曲世界上一切的法則似的,不用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他們是。

我也是。

所以我,厭惡青春。

……

……

“我這個人,討厭與腦袋不聰明的人打交道。”

我並不是想要挑釁他,激怒他,只是忽地認為至今為止什麼都不做的自己,實在是愚蠢至極。

興許時至今日,我的內心依舊提不起半分想與他們交好的心,我或許渴望友情,但絕非是同眼前的這群人。

並不是說他們是如何罪大惡極之人,僅僅是我不願意,僅僅是他們不願意,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像是兩種無法調和的顏料,混在一起只會變成醜陋的顏色。

我厭倦了,我疲憊了,我怠惰了。

我懶得修飾,懶得附和,懶得像過去那樣做出退讓,躲避他們的鋒芒,不甘願蜷縮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裡,繼續做那隻不見天日的糰子蟲。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那顆死氣沉沉的心臟煥發起生機,回想起在那間學生會室渡過的時光,便彷彿有手掌推動我的後背,將我推至陽光底下。

而我此刻脫口而出的話語,便是我偷懶的真心話。

這樣的我,稱得上是她口中的真誠之人麼?

多半,她知道後會拍打我的肩膀,調侃我一句性格扭曲之類的話語。

可我曉得,她在說這話時,一定是笑著的。

“你說什麼!”

巖崎顯露著震怒的表情,他似乎是在驚訝,驚訝於我這種註定要接受唾罵的人,竟然敢挑戰他的正義。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至今為止你所做的事情,只能讓我認為你的腦袋不聰明,不僅僅是伱,山下,小野,湯川,我認為你們都不聰明。

“明白這是為什麼麼?

“學校是社會的縮影,運動好的人會和運動好的人做朋友,學習好的人會和學習好的人做朋友,成天跟在腦袋不聰明的傢伙身邊的人,理所當然也該有被人當成笨蛋的覺悟。

“神宮寺!你這混蛋……”

“因為就是這樣吧,雖然我不願意在此時強調自己的身份,但我姑且是學校的學生會會長,難道你出了社會之後,還要像這樣組織同事們,抵制你看不順眼的上司麼?

“所以我才說,我討厭和腦袋不聰明的人打交道。”

不僅是巖崎,他身旁的幾米男生都向我投來敵視的目光。

我的內心沒有任何膽怯,他們的眼神充滿了空虛與不安定,我沒有理由害怕他們。

“神宮寺……差不多,就到此為止吧,別說了。巖崎也是,難得的修學旅行……”

“山下你閉嘴!這是我和神宮寺之間的事情!”

我看向最邊緣的某位男生,他與其他人不同,在這種時候試圖站出來打圓場,我實在是不建議他這麼做。

此時就該團結一心的抵抗我,不該屈服於我學生會長的身份,表明自己的立場,今後才不會在圈子裡混不下去,不至於被當作叛徒,然後遭到悽慘的排擠。

他們會這樣做的,絕對,男子高中生就是這麼蠻不講理的物種。

我輕嘆著搖了搖頭,看向他。

“特別是你,山下。

“我一直認為,你是最笨的傢伙。”

“………”

“其實你根本就沒那麼討厭我,或者說,你根本不在意我,只是因為巖崎和其他男生這樣做,才附和他們罷了。

“老實說,這種做法實在是讓人覺得空虛,你連向朋友表明立場的勇氣都沒有麼?

“還是說,你內心深處根本沒把他當成朋友?”

“神宮寺!開什麼玩笑!絕對無法原諒你!”巖崎彷彿被觸動了什麼開關,若不是被另外兩名男生拉拽著,想必此時已經要同我扭打在一塊。

話雖如此,我是萬萬不能動手的,站在學生會會長的立場上,我絕對不能做給學姐臉上抹黑的事情。

“巖崎,算了,你冷靜點。”山下不停勸解著巖崎,同時表情複雜地看向我。

我想他一定是在生氣。

若是繼續引發騷動,搞不好會引來老師,在修學旅行做出這種事,要是被學姐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吧。

她明明就快畢業了,在這個節骨眼上,真不想讓她擔心啊。

“說到底……全部都是你這個傢伙不好吧!你是怎麼敢擺出這種姿態來的!如果不是你,青山老師又怎麼離開!”巖崎緊捏著拳頭,如果不是被人攔著,怕是已經要將那拳頭揮在我的臉上。

“我沒有否認過這點,但那又怎麼樣?”

“哈?!”

“我受到了明確的處罰,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那也不代表你做過的事會消失!不代表我會原諒你!”

“……原諒,說得好,替誰原諒我?”

“什麼!”

“替青山老師原諒我麼?原諒我什麼?”

巖崎瞪大著眼睛看向我,喉嚨顫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確實接受了懲罰,但是這並不代表我認錯,如果我認錯了,就代表你最喜歡的青山老師也錯了。

“撒……你要怎麼做?”

我就這樣看著巖崎,看著他從全身顫慄,表現得愈發無力,最終癱倒在地面上,眼神中寫滿了不甘。

我掃視周圍,感受到與他們之間冰冷的隔閡。

大概,我永遠失去了能與這群人成為朋友的機會,可我並不在意。

這回,是真的不在意。

……

……

離開房間後,我走出旅館,迎著夜幕的月色,漫步在外圍的林間小道。

驀地,我回頭望向身後。

“出來吧。”

身後的小樹林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位年輕女性露著尷尬的笑容,出現在我面前。

“一直跟著我做什麼?”我問。

“額……隨,隨便逛逛。”

“我信了。”

搖了搖頭,我便不再搭理她,我以為她會就這樣離開,結果她反而快步向我走來。

“和朋友吵架了?”

我瞥了她一眼:“偷聽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才不是偷聽,正巧在門口打掃,裡面吵得很兇,所以……”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不是朋友,而且也不是吵架。”

“那是什麼?”

“唔……辯論,沒錯,就是辯論,我們在開辯論大會。”我篤定地說。

“噗!什麼呀那是,哈哈哈。”

笑點在哪?

“噯,我說,你真的是高中生麼?”等她笑完了,眨巴著眼睛,絲毫不遮掩眼神中的好奇。

“難道看起來不像。”

“我從未見過你這種高中生,嗯……是該用人小鬼大來形容?對,就是這個。”

“這說明我足夠沉穩,不青澀幼稚。”

“可不見得,世上的高中生若都像你似的,可就全亂套了。”

“倘若世界上的高中生全是我這樣的人,那學校可以全部關門了。”

“為什麼?”

“因為我足夠聰明,就算不上課也可以考試拿滿分。”

“欸?絕對是騙人的吧……”

“嗯,是騙人的。”

“可惡!竟然被高中生玩弄了!”

我能考滿分並不是因為我頭腦聰明,僅僅是我得來的作弊能力。

“你不也是高中生麼,嗯……精神高中生。”

“我已經是出色的社會人了。”

“在家裡的旅館幫忙不能算是社會人吧,倘若拿了與付出不成正比的酬勞,反而會被叫做尼特族,啃老喔啃老。”

“咕!你一直這麼毒舌麼?”

“嘛吶……”

我自顧自地走著,而她雖然保持著與我相同的步調,但走在我兩米開外的位置。

“神宮寺君……對吧,咿呀……嚇我一跳,我才知道你還擔任著學生會會長。”

“我說了我很聰明。”

“真是不謙虛啊,東京的小孩都像你這樣麼?”

“我是特例。”

“我猜也是。”

“所以呢,跟著我做什麼?”

“也不是說想做什麼,你瞧,我明天不是要帶你們去野炊麼,就想來閒聊一下。”

“旅館裡那麼多我們學校的學生,找他們閒聊不就好了。”

“要是被我媽媽看到又該說我偷懶了,而且,你看起來比較好麻煩。”

我多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不知走了多久,在林間的某處轉角,偶遇了出乎意料的某位女生。

“啊咧?露……月,還有,咦咦咦咦!!青山老師!”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面色平靜的問道。

“誒?沒……沒什麼。”紗倉忽然偏開腦袋,但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身旁的前女友身上。

“反正是被叫出來表白的吧。”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

“哼哼~”我得意的用鼻子出氣。

“幹嘛呀!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看了就叫人來氣!”

眼前的青梅竹馬還是像平時一樣,對我大呼小叫的同時,時刻注意著青山老師的表情。

“神宮寺君,這位是你的同學?”

“嘛……”

“欸?什麼意思?”紗倉茫然地眨著眼睛,眼神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流轉。

面對紗倉的提問,我十分好奇身邊這人會如何解釋,她卻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與那晚相同的臺詞。

等她交代完畢後,紗倉還是一副宕機的模樣,似乎正在消化這些資訊。

“意思就是,現在的青山老師,已經不是以前的青山老師了?”

“你暫時就先這樣理解吧。”我說。

“話說,為什麼要叫我老師?”身旁的前教師發出詢問。

我冷眼看著她的反應,沒有提出異議。

“唔……”紗倉對我投來求救的目光,想來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用在意,這是她的口癖。”

“嘿誒~~還有這種事,東京人真奇怪。”

“竟然信了!”紗倉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隨後她邁著小碎步,擠到我身旁,扯過我的耳朵,問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口閉口“舊情復燃”和“樹林幽會”,最後還補了一句“我要向學姐告密”。

她們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有了紗倉在場,我成功從話題中脫身,不必迎合,既然同是女子高中生,那麼她們之間應該更聊得來才是。

從遠處來看,她們應該是相識的熟人,而我只是一個遠離她們,走在一旁的路人。

在即將回到旅館的時候,紗倉突然問我們怎麼會走在外邊,我正準備編個理由糊弄她,青山老師十分嘴快地把事情說了出去。

於是,紗倉顯露出震驚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幹嘛……”

“沒,我只是沒想到月你竟然有這麼狂野的一面。”

“想嘲笑我就直說。”

“怎麼會,我只是難以想象那場景,等回到東京後能私下裡情景再現麼?我演巖崎同學,噗噗噗……”

這傢伙,果然是在嘲笑我吧。

回到旅館門後,我因為不想回房,在旅館廳堂內坐了許久,默默看著紗倉將那位自稱高中生的女性帶去庭院閒聊。

至於她們聊些什麼,我不得而知。

感謝“天夢22禍患”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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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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