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且絲毫沒留意到落搖的尷尬, 還在讀著小報上的專欄內容。
“也不知東神帝姬對朱厭和守照珩說了什麼,他們立刻不打了。嘖嘖嘖,早就聽聞這位帝姬和妖族儲君的曠世奇戀,本以為是妖族給自己臉上貼金, 沒想到……兩人真有點什麼啊!”
落搖一愣, 問出口:“不知說了什麼?”
姜且:“什麼?”她滿腦子都是狗血八卦,沒搞懂落搖在問什麼。
落搖也沒再問, 索性走過去自己看。
書院小報的排版那叫一個密密麻麻。
主色系是金和紅, 除了底色是白, 大標題要麼金燦燦要麼紅豔豔。
金色是東神帝姬。
紅色是妖族儲君。
小報編輯部是懂代表色的。
落搖忍著尷尬,仔細掃了一圈。
小報上的內容噱頭大過事實。
似乎妖月峰上的學生們,只抬頭看到了對峙的三個人,並不知他們具體發生了什麼。
落搖說的話,朱厭說的話。
他們竟都沒聽到。
之所以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實在是特徵太明顯。
一個金冠金束腰, 筆挺的白衣和昳麗的容貌;
一個聖光落下, 鋪天蓋地的照亮了妖月峰。
前者還恭敬向後者行禮……
不是守照族的少主和東神帝姬, 又能有誰。
小報上多是猜測。
還有亂七八糟的胡亂推理。
因為什麼都沒聽見, 他們並不知曉東神帝姬這陣子會留在三界書院。
只當她是偶爾過來,事情結束便回了東神山。
落搖鬆了口氣。
若是沒人聽到她說的話,那其實她還能捂著小馬甲——前提是搞定朱厭那個顯眼包!
說起來, 為什麼會聽不到呢。
妖月峰上都是修士,一個比一個耳聰目明……
落搖:“!”
不對,她陡然驚醒。
那麼多人直視至陽之光,眼睛居然都沒有妨礙?
落搖趕緊翻看書院小報, 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對尷尬都麻木了, 也沒看到有人提及眼睛受傷的事。
姜且察覺到她的異常,問道:“落落,怎麼啦。”
見落搖不出聲,她想到長生峰上那位大佬,再想想落搖和他的因果,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那個,我就問一問,你不好回答就不回答。”
落搖:“嗯?”
她看向她。
姜且看了看逍遙閣方向,小聲道:“東神帝姬不知道咱們峰上有那位吧,要不她怎麼敢來三界山……咳咳,那位還在閣中麼,他不會趁機……”
誰都知道魔尊和古神燭照的過節。
母債女償這種事……
也挺合理。
這裡雖說有界山大陣,可哪裡攔得住那種規模的大佬出手。
東神帝姬肯定不知道這裡有魔尊。
魔尊見著了仇人之女,哪會讓她好過?
姜且擔心東神帝姬。
也擔心三界大亂。
硝煙起,苦的是普通人。
姜且人雖在相對安全的三界書院,可也有家人朋友在人間界。
落搖被她問得一怔。
姜且唏噓著:“那位本就脾氣不好,我真怕出事啊!”
一句“不會的”湧到了嘴邊,落搖卻沒能說出來。
她心中無比篤定。
很清楚地知道姜且想多了。
可讓落搖怔愣的,也是這個“想多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姜且的一番話反而提醒了她。
比起她和朱厭的過節。
她和夜清才是徹頭徹尾地你死我活。
就像她一直想擊敗他。
他只怕也恨她入骨。
這樣的對立關係。
她怎麼總是忘了呢。
落搖心裡悶悶的,她指尖探進靈囊,輕輕碰了下萬頃琉璃。
他將它給她……
是怕她受不住罪業纏身,不要幽熒之力嗎。
小遮出聲道:“他才不會傷你呢!”
落搖回神,在心裡對小遮笑了下:“是啊,他還想去鴻蒙樹。”
小遮:“不是這個,他……他……”
落搖笑眯眯問小火苗:“怎麼,他還會心悅仇人之女不成。”
小遮理直氣壯:“對,他就是心悅你!”
落搖不把小火苗的話當回事,道:“我也沒做什麼值得他心悅的事。”
小火苗快急成麻繩了,疑惑問道:“需要做什麼事嗎?”
落搖:“……”
她哪知道。
她沒有“三相”之人。
對此毫無經驗。
落搖沒再去想這些,對姜且寬慰道:“……放心,這陣子帝尊不在長生峰上,他有事回魔域了。”
姜且長鬆口氣:“那感情好,這兩尊大神剛好錯開了!”
落搖:“……嗯。”
姜且得知魔尊不在峰上,壓了許久的好奇心壓不住了,她撞撞落搖肩膀,眨巴著眼問:“落落,你和那位……咳……”她還是連魔尊稱號都不敢說,問得也含含糊糊。
落搖知道她想問什麼。
鬼聖的親傳弟子都知道魔尊在逍遙閣。
姜且知道落搖和魔尊是舊識——雖然就誤打誤撞見了一面,但也很了不得了——她一直好奇,今日可算逮著機會好生問一問了。
落搖一個頭兩個大,她哪裡說得清楚,只好腳底抹油:“嗯,師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姜且:“誒……”小女仙跑得真快。
落搖沒急著下山。
她不想和朱厭正面撞上。
既然還沒人知道她是東神帝姬,那她想再掙扎一下。
丟不丟人是小事,重點是續命法門……
落搖想到這,不禁惆悵。
春不然那邊,估計是沒戲了。
落搖給朱厭扔了個紙鶴:“有事?”
紅色紙鶴來得很快:“醒了?”
“嗯。”
“我在山下等你。”
“等我幹嗎,我不想暴露身份。”
“為什麼?”
“東神山要臉!”
“行行行。”朱厭好脾氣得很,又道,“你跟著紙鶴來,保證沒人看到我們。”
落搖想想在陣中時的事,不樂意見他:“有什麼事,用紙鶴說就行。”
朱厭:“不安全。”
落搖:“……”
朱厭:“魔域帝尊極可能在這長生峰上,你不想驚動他吧?”
落搖:“………………”
怎麼所有人都認定她和夜清勢不兩立。
春不然昨夜在現場,感應到了那恢弘的托起至陽之光的幽熒之力。
若非那強勢張開的幽熒,妖月峰上仰望至陽的學生們,怕是要為了治眼疾而擠破醫藥堂。
等人群散去後。
春不然第一時間把這事說給朱厭聽了。
朱厭不放心落搖安危,這才在長生峰下守了一夜。
魔尊與古神燭照的過節,三界皆知。
朱厭怕魔尊看破落搖身份,遷怒於她。
落搖略作猶豫,終是跟著紅色紙鶴下了長生峰,來到一處僻靜之地。
朱厭披了個黑色斗篷,攏住了高大的身形,只漏出幾縷銀色髮絲和瘦削的下巴。這斗篷並非凡品,讓朱厭融入了環境中,若非他主動釋放氣息,落搖根本看不到他。
“夠隱蔽吧。”
“嗯……”
“你過來,這斗篷能罩住我們二人。”
“不必!”落搖,“沒人認得我,況且這裡僻靜得很,沒人路過。”
朱厭彎著眼睛看她:“行,都聽你的。”
他不說話了,就這般側身看著她,彷彿從此便是天長地久,而他心滿意足。
落搖被他看得不自在,再想到陣中時他說過的話……
落搖更不自在了,她避開他的視線,問道:“有什麼事,說吧。”
朱厭正色道:“你儘快搬出長生峰。”
不等落搖開口,朱厭繼續道:“沒事,你若不願去妖月峰,去縹緲峰也行,守照家的瘋狗雖愛亂咬人,但對你是絕對忠誠的。”
落搖蹙眉,盯他:“他有名字。”
朱厭:“嗯,守照瘋狗。”
落搖:“……”懶得和他掰扯了。
朱厭耐心同落搖說道:“我知道你去長生峰是想求長生道,可你也知道鬼聖白藏的身份,他本就是魔尊舊部,如今……魔域很不太平……”
落搖捕捉到了重點:“魔域怎麼了?”
朱厭頓了下,說道:“不清楚,妖族的線人彙報說,只這一陣子,就死了數百個‘真魔’。”
落搖睜大眼,被這數目給震了震。
魔族的“真魔”相當於妖族的“大妖”、仙族的“上仙”,都是一頂一的高手。
且不提魔族本就人丁稀少,便是人員龐大的仙族裡,“上仙”的數量也很有限。
冷不丁沒了數百個“真魔”,這是要出大事。
落搖凝神問道:“怎麼死的?”
落搖對魔族的性情略有耳聞,問道:“總不能是他們自相殘殺吧?”
朱厭搖搖頭,說道:“他們這次空前的團結,似是受了誰蠱惑……”
落搖想到一人:“妖皇陛下?”
朱厭嗤笑:“我娘倒是有那個野心,但沒那個能耐,你不瞭解魔族,他們與其說是邪惡,不如說是混亂的化身,完全不服管束,除非有極誘人的利益驅使,否則無法共事。”
妖皇不行,那避世的鬼帝想必也不行。
會是誰呢?
落搖想不出來。
她又問:“既然不是自相殘殺,還空前團結,又怎麼會死這麼多……”
話沒說完,想明白了,臉色不禁一白,手指不受控地攥緊。
“魔尊……”落搖陡然看向朱厭,“他們在聯手圍剿魔尊?”
朱厭點頭:“對。”
落搖心提起,控制不住的擔憂在胸中擴散開來:“魔尊他沒了魔髓,能招架得住這麼多‘真魔’圍殺嗎。”
她想起最初在竹林中。
也是有數個高等魔族襲擊夜清。
朱厭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擔憂,略有些詫異,但還是寬慰她道:“所以我讓你搬離長生峰,誰也不清楚魔尊的底細,按理說他被燭照古神抽了魔髓,不該還有這般修為,可是……”
落搖焦急問道:“可是什麼?”
朱厭看著她,忽然道:“你這模樣,怎麼像是在擔心魔尊。”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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