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坐在羅漢塌上,倒是方便了落搖。

她起初還能清醒,想著自己不能太過孟浪,眼前這人一副冰清玉潔的不情願模樣,她也不想上趕著欺負人,只想儘可能收著,趕緊汲取了幽熒之力,就……

哪成想,她這一絲絲清明,在靠近他後散了大半,自己別說收著了,動作堪稱蠻橫地拽住他衣襟,將他往自己這裡拉了一把。

夜清黑眸閃了閃。

落搖心又怦地一跳,這人生得可真好,身上的氣息也極好,比方才那茶點還要清甜三分。

想到這,落搖越發忍不住了,更要命的是,夜清竟側過頭去,主動暴露了雪白的側頸。

落搖:“……”

她俯下身時,滿腦子都是酣暢淋漓,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有隻手按在自己腰上,死死扣住。

夜清?

怎麼可能。

他只會一拂袖把她趕到逍遙閣外數十米。

落搖迷迷糊糊的,直到幽熒之力散去,她神臺陡然清明,可五感卻更加敏銳了。

她很清楚自己是以何種姿勢靠著夜清……

兩人的衣衫一黑一白,曖昧的糾纏在一起;她的手按在他胸腔上,隱約能隔著薄薄的衣衫,觸碰到結實的輪廓;她還在咬著他的側頸,周遭是淡淡的清冽氣息,隱隱透著一縷甜意,像是在冰天雪地裡融了一滴雪蜜,恰到好處的清甜。

鬼使神差的,落搖的舌尖在他的傷口上輕輕碰了下。

夜清陡然僵硬了身體。

落搖也是一激靈。

她做了什麼!

落搖慌忙起身,根本不敢去看夜清,開口解釋道:“那個 ,我許是有些餓了,方才的茶點很好吃,我一時昏了頭,竟……”

意識到這話更不對勁,落搖又改口:“我不是說陛下是茶點,只是陛下膚色雪白,觸感細滑,我……”好傢伙,越說越亂了!

她話沒說完,再回神時已經站在逍遙閣外數十米,吹著冰天雪地的冷冷夜風了。

落搖:“……”

小遮:“……”

“那個,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遮明白,主人只是餓了!”

“……”

“誰讓他生得那般冰肌雪膚,惹得主人食指大動,一時沒把持住,這才……”

“停!”

“好的,主人。”

落搖揉了揉眉心,只覺滿臉的熱氣在冷冷寒風下的吹拂下都久久不能退散。

小遮又冷不丁冒出一句:“可惜主人沒瞧見,他耳朵尖泛紅的樣子,像雪地紅梅般好看……咳,好吃。”

落搖:“………………”

完了,這顯得她更像個毀人清白的孟□□了!

說起來,同在魔域,魔族怎麼和妖族差別這麼大?

這位帝尊也太純情了!

讓人下不去手。

嗯,她是說,未來終有一戰時,會下不去手。

落搖吹著冷風走回錦書院,好歹平復心情,忘了那滿室旖旎。

按理說,以落搖如今的修為,不該想睡覺,她的靈脈越發清晰,這擬化出來的竟像極了她原本的,用起來熟稔通透,毫不滯澀。

她的修為與日俱增,哪怕不用至陽之力,也至少是個“正仙”水準。

一位“正仙”的話,無需每日睡眠,隔三五日睡一覺足以。

可她今日卻很想睡覺,倒也不是累到睏乏,而是想躺到被褥間,讓身體感受下鬆軟的床榻,讓神識慢慢放鬆下來,感受下夜的寂靜與安寧。

這般想著,落搖已然脫了外衣,換上薄衫後赤腳上床,躺下後她愣了愣。

“小遮,這床榻好硬。”

“……”

“被褥一點都不鬆軟。”

“……”

“這黑白床簾,像送葬的。”

小遮默了默,幽幽道:“主人,這些都是需要靈石的。”

落搖也沉默了,半晌後她翻個身,道:“年少不知靈石好,錯把丹藥當成寶。”

-

卯時是真的早,三界山這邊的日出時間比人間界還要晚一些,這個點醒來,和深更半夜沒什麼區別。

落搖睡得挺好,隱隱約約還做了個夢,至於夢到了什麼……嗯,那茶點真好吃,讓她念念不忘,也不知永珍峰的鋪子裡有沒有賣的。

哦,有的話她也買不起。

畢竟是鬼聖白藏準備的吃食。

落搖慢騰騰起床,簡簡單單洗漱,因著晚點要去煉器坊,她挽起長髮,隨意紮了個高馬尾。

鏡中人穿著暖白色長衣,束腰和髮帶都是從四支才用的青色,樸素中透著清朗,尤其是長髮束起後,露出修長的脖頸,更覺爽利。

芍深捏的這張臉很不錯,雖不及落搖的原貌——她畢竟是青伏和燭照的女兒,有那樣一對父母,想生得難看些都做不到——卻也是仙族中的佼佼者,尤其是那雙眉眼,細細看的話,竟隱約有些像原本的落搖。

落搖剛出錦書院,就見一道白影快速閃過,眨眼進了逍遙閣主殿,若非落搖有了靈脈,還真看不清楚,她道:“鬼聖先生?”

小遮眼尖得很:“是他。”

落搖:“這是出什麼事了,如此匆忙?”

小遮自是答不了,落搖也無意去幹涉魔域的事,只當沒看見了。

-

逍遙閣中,白藏心急火燎地衝進主殿,他從夜清上三界山那刻起,就知道肯定會出事。

這陣子魔域很不太平,原本被震懾住的“真魔”又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刺殺夜清。

三界山並非鐵桶一塊,上山的門檻又低,對於擅偽裝的修者來說,輕而易舉就能潛伏進來。

白藏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這麼快就潛上長生峰,發動夜襲。

主殿面無全非。

原本清雅幽靜的逍遙閣此時遍地汙血,魔族的血液趨向於黑色,只隱隱會透出些許紅光,此時扶手椅都成了木頭渣子,那方羅漢塌也淪為一地粉齏,地上倒著六具屍體,看樣貌是三界山的學生,以魔族的手段,想必是對這些身體進行了奪舍。

血汙蔓延,空氣中盡是肅殺之氣,白藏趕緊捏了個屏障,遮住這滔天的煞氣。

“陛下!”白藏匆匆行了個禮,這才看向立在竹影屏風前的夜清,他身上衣裳浮動,縈繞了一層薄薄的黑霧,映得膚色如冷月,一滴滴黑紅色的血液順著他垂落的指尖滑下,落在地板上時,瞬間腐蝕出了一個深深的窟窿。

白藏心一緊:“您受傷了?”

夜清左胳膊一動未動,神態寡淡:“無礙。”

白藏卻是心驚肉跳,他追隨夜清數百年,對他的實力一清二楚,別說這六個高階魔族了,哪怕是六十個,也未必能傷到他分毫。

即便魔髓離體,夜清甦醒後的這二百年,依舊殺伐果決,面對“真魔”的挑釁,一直是來多少殺多少,如全盛時那般輕鬆。

怎麼今日……

白藏忽然明白了:“是因為陛下的幽熒之力被那位……”

夜清瞥了他一眼。

白藏閉嘴了。

失去魔髓後,夜清這二百年來靠的便是體內的幽熒之力。

幽熒之力源自魔域最深處的幽熒深淵,尋常人別說碰一下了,看一眼都會萬念叢生,墮落成魔。

夜清誕生自幽熒深淵,生來便能使用幽熒之力,只是沒了魔髓後,他無法再向深淵汲取,只能消耗體內儲存的幽熒之力。

無法汲取,不斷消耗,哪怕存得再多,也有用空的時候。

更不要提如今還有個神族小帝姬,日日從他體內汲取。

這小帝姬汲取的幽熒之力只怕是相當多,之前二百餘年,夜清殺了那麼多入侵者,也未曾受過傷,這才任她取了三回,就……

夜清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她體質特殊,擬化靈脈時費了些幽熒。”

白藏這才鬆了口氣:“那還好,要不這二百年任她汲取,也太過耗損。”

夜清無意多說,視線落到了地上的屍體,說道:“處理乾淨。”

白藏:“屬下明白。”

頓了下,他又請示道:“陛下,魔族近日這般躁動,可是有人在幕後指使?需要屬下派人去查一查嗎?”

夜清眼底閃過一絲譏誚,冷淡道:“不必。”

白藏敏銳捕捉道:“陛下已知曉那幕後之人是誰?”

夜清透過窗戶,看向了錦書院的方向:“他迫不得已將她送到我身邊,又怎會甘心。”

白藏一怔,那名字在嘴邊呼之欲出。

夜清微微抬眸,穿過大開的閣門,看向山下。

白藏也順著看過去,他起初沒發現什麼,調動神識後,隱隱看到了那竭力收斂的紅色妖氣。

“朱厭?”他竟難得的遮掩了妖氣,白藏費了些力氣才分辨出來,“他怎麼會來長生峰。”

夜清眼睫低垂,周身氣息更冷了些。

白藏身為長生峰的峰主,又久居此地,對這邊的陣法瞭如指掌,他隨手捏個水鏡,鏡面波光粼粼,很快就呈現出山下的光景。

只見一身暖白長裙的少女,幾步躍下臺階,她束起的髮尾在空中盪漾,露出了清麗修長的後頸,那向著朱厭而去的背影輕盈如虹,如同照亮深夜的那抹燦爛朝陽。

白藏一眼認出:“小帝姬?朱厭是來找她的……”

夜清手指彈了一下,水鏡破碎,山下的光景也隨之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大人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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