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紙鶴送了過去,落搖鬆口氣,她無意在這被人圍觀,快走幾步離了鳳簫居。

朱厭看著落搖離開,手掌合攏後,金色紙鶴歸於他的袖籠中。

銀索只淡淡看了一眼,神態如故,沒有絲毫問詢的意思。

朱厭:“她叫什麼名字?”

銀索:“……”

朱厭:“你不說,我也查得到。”

銀索盯了他一眼,隱含譏諷地說道:“落搖。”

朱厭眉峰微挑:“這名字……取自招搖不落神山?”

銀索沒再回他,徑直走進了鳳簫居。

朱厭跟在他身後,聲音是瞞著周遭人的,只銀索一人聽得到:“這位是神山的人?不會是你的隨侍吧。”他腦中閃過一個人名,那個守照家的瘋狗。

銀索不理會,朱厭也不著惱,繼續道:“小青瑤,你這隨侍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東神帝君安排來考驗我的?”

“倒也不必如此,我又不是那虛偽的仙族,既來了三界山,自是一心一意待你,絕不會有二心……”

“吵死了。”

“好,不說這些,你好生吃飯,如今這天氣入了冬,要更加仔細身體。”

-

落搖沒回長生峰,而是留在了永珍峰。

一來朱厭尋她方便些,二來她也想買把趁手的傘劍。

因為燭照的緣故,神族的武器多是傘,可一把好的傘器實在昂貴,落搖一個從四支的小仙族,屬實不配。

上四支的仙族,早年都是神族的隨侍出身,後來神族越發沒落,人丁稀少,天界四國的神帝也多不問政事,慢慢放權給了上四支。

原本用劍的仙族上四支,慢慢用起了傘劍。

上四支代表著仙族的風向,於是正四支和從四支也都開始用傘劍。

到如今,反倒是用劍的仙族成了少數,而傘劍已然成了仙族的標配武器。

落搖捨不得用小遮,自是得再尋一把武器,傘劍就挺好,她早年為了教守照珩,正經研究過,用起來十分順手。

永珍峰上店鋪很多,單單是兵器鋪子就有一條長街。

落搖隨意走進一家,打量起陳列的傘劍,小遮身為天下第一神傘,對此很有發言權,它倒也不會吃這等小傘劍的醋,只是眼界太高,頗有挑剔罷了。

“這把傘身花裡胡哨,劍身粗糙愚鈍。”

“這把傘太脆了,撐不過一夜三次。”

“這把劍是豆芽菜吧?又細又軟還短!”

“這把劍身倒是鋒利了些,可傘身足足小了兩個號,cha不進去!”

落搖:“……”

饒是她聽麻了小遮的有色廢料,也實打實被汙染了耳朵。

“行了,這只是個小鋪子,哪有什麼貴重傘劍。”

“那我不看了,辣眼睛。”

“嗯,我隨意挑把,主要是……”落搖的話忽然卡殼。

小遮後知後覺道:“主人,你好像只有十枚靈石了吧……”

落搖面無表情地起身。

剛好有個店鋪夥計過來,頗為和氣地說道:“請問仙子看上哪把傘劍了,我可以為您介紹一二。”

落搖指著那把被小遮說成豆芽菜的傘劍,問道:“這把需要多少靈石?”

夥計道:“仙子慧眼識珠,這把傘劍出自天澗大師之手,經他七七四十九天錘鍊,終成此等仙品……”

落搖打斷他:“價格。”

夥計不忽悠了,趕忙道:“只需5000靈石。”

落搖轉身就走。

夥計:“仙子留步,今日你我有緣,給你打個八折。”

落搖腳步不停。

夥計:“七折!”

落搖走得更快。

夥計:“五折!仙子你……”走得好快,這價錢是能商議的,怎麼可以這般無情!

小遮沉默了。

一把“豆芽菜”居然要2500靈石,怎麼不去搶!

“主人,要不找一下芍深,備點靈石?正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咱好漢不吃眼前虧,先解了眼前危機。”

“不符合身份。”

“芍深看著你長大的,才不會因為這些事而笑話……”

“我是說,不符合從四支女仙的身份。”

“……”

小遮閉嘴了,在認真這一塊,主人向來較真!

落搖在三界山這兩個多月,並沒為靈石犯愁過。

倒不是她荷囊裡靈石充足,而是她生來神族,打小就欲|念淡薄。

在赤鴉宮,她可以二百年如一日地喝玉露茶充飢,對人間界的美食毫無興趣,吃住方面更是隨性,身上這樸素的暖白長裙,她足足有兩千多身一模一樣的。

來到三界山,她化作一位從四支的小女仙,住在簡單的宜居峰小院中也不覺得侷促。

靈籟總會鬧著說宜居峰的伙食差,落搖也沒覺得同玉露茶有什麼區別,至於衣服也只是沒了招搖花的繡紋,其它並無二致。

直到近日,她才意識到靈石的重要性——

傳送符要靈石。

鳳簫居要靈石

傘劍也要靈石。

落搖對靈石升起了莫大的興趣,她並不討厭這感覺,還覺得挺有意思。

“……要不我去賣學分吧。”

“也行,一學分是一百靈石,二十五學分就能買‘豆芽菜’了,有了‘豆芽菜’就可以去接高難度日常任務,賺更多學分和靈石了!”

落搖想到就做,反正她在永珍峰上,這裡有專門用學分換靈石的鋪子。

她興致勃勃踏進去,灰頭土臉走出來。

小遮憤憤不平:“太過分了,說好的一學分一百靈石,竟然成了十靈石!”

落搖也是沒想到:“沒辦法,現在是月初,大家都不急著要學分。”

所謂一學分能換一百靈石,是指在月末那幾日,學生們湊不齊學分,生怕被趕下山,急急忙忙收學分,生生把價格給抬上去了。

如今距離月末還有二十日,根本沒人來搶學分。

落搖也就才一百學分,按照現在的兌換比率,只能換一千靈石。

一千靈石能幹嘛?

“豆芽菜”都買不到!

小遮又給她出餿主意:“主人,要不先找靈籟借點靈石週轉下?”

落搖倒不是開不了這個口,而是她記得住事:“靈籟為了朱厭,染了滿身金羽,現在只怕……”

小遮接話:“……比你還窮。”

學分不值錢。

借也借不著。

這可怎麼辦!

小遮愁得直晃悠,落搖倒是興致勃勃,她向來是個知難而上的性子,不怕有困難,她道:“鳳簫居的活計不好找,煉器坊的總沒人搶吧。”

只要賺到啟動資金,有一把傘劍後,她立刻去試練塔裡砍兇獸,到時候就不愁沒靈石了。

小遮一聽,差點沒嚎啕大哭。

天吶!

東神山上尊貴的小帝姬,竟然要去打鐵鋪子賣苦力。

這說出去,比朱厭但求一人心還要離譜。

-

長生峰。

白藏逮著機會與夜清手談兩局,夜清忽地一頓,眉峰蹙起。

白藏探頭看過去:“陛下?”

只見一個通體幽藍色的小壺從夜清的袍袖中飛出,懸浮在半空中。

小壺僅有巴掌大,下方是一朵綻開的金蓮,託著幽藍色壺身,隱隱有薄霧纏繞,上方是一顆碩大的蓮心,堵住了壺口,壓下了萬里壺中天。

白藏只看了一眼便快速垂下眼眸。

——九黎壺。

源自幽熒深淵的神器,可斂世間眾惡,萬靈貪念。

白藏已經知道了落搖的身份,也知道了夜清來三界山的用意,他謹慎開口:“東神帝姬……起唸了?”

夜清將幽熒之力給她擬化靈脈,那生來神心的小帝姬便會沾上七情六慾,進而生出“念”。

夜清沒應聲。

白藏頗有些不安:“傳聞她早年對朱厭很是用心,如今兩人在三界山上重逢,她又有了幽熒做引,只怕……”

若是就此讓她尋到了“三相”之人,那取魔髓的計劃要落空了。

夜清在九黎壺上點了下,壺身的幽藍色淡去,取而代之是一抹小小的金色,金色逐漸聚攏,慢慢成了一個靈石元寶的模樣。

白藏愣了愣,不可思議道:“她這是……這是……想要靈石?”

本以為小帝姬起了情念,結果滿腦子想的是錢?!

夜清:“……”

他面無表情地收了九黎壺。

白藏震驚過後,很是上道:“那個……陛下,要不要給她送些靈……咳,奇珍異寶什麼的。”

夜清:“不必。”

他又道:“每日子時,備一份茶點在正殿。”

白藏謹慎問道:“有什麼口味要求嗎?”

夜清:“……白色,別太甜。”

-

落搖還真找到賺靈石的活計了。

煉器坊常年缺人,尤其是打鐵那一塊,因著無人問津,一天有三百靈石,薪水頗豐。

若是以前的落搖,絕對幹不了這活,她沒了神骨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比凡間女子還要柔弱。

如今,不一樣了。

她神骨還沒修復,可靈脈回來了。

落搖可不是五體不勤的法修,她是實打實的體法雙修,用靈力灌體後,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打鐵算什麼?

她全盛時期,能把這整個煉器坊的鐵全化了。

落搖神骨受損後低迷了二百餘年,如今只覺揮灑靈力的滋味太過酣暢,不知不覺竟又到了亥時。

小遮起初還哭唧唧,後來也麻了。

是了,二百年前的東神帝姬是這樣的,用人間界的話來形容就是……力拔山兮氣蓋世。

小遮打著哈欠提醒落搖:“主人,時候不早了。”

落搖放下打鐵錘,納悶道:“朱厭怎麼還沒聯絡我。”

正想著,一個紅身白翅的豔麗紙鶴落在她掌心。

她剛碰一下,聲音已侵入她神識,男人懶洋洋道:“子時,妖月峰。”

落搖:“……”

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朱厭,無理蠻橫地強入神識,囂張跋扈地頤指氣使。

小遮嘟囔道:“怎麼又是子時,他們魔域的人就這麼喜歡子時嗎。”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個文名~這回找到感覺了!

關於文名,糾結挺長時間的,修羅場也好,不談戀愛也罷,總覺得不夠扣題。

的確有修羅場,但我個人問題,不太喜歡把修羅場放文名,再就是不談戀愛,怎麼說呢,雖然落搖現在無心戀愛,但她肯定要戀愛的,題目放著個“不”字,總覺得彆扭,再就是戀愛這個詞,和仙俠的氣質不匹配,兜兜轉轉,總算是定下了桃花債這個詞。

這篇文準備了幾個月,整個脈絡很清晰,越清晰反而越不好寫,尤其是開篇,生怕自己知道太多,忘了小天使們不知道,資訊給得太少,把故事講得雲裡霧裡;又怕一不小心給多了,整個節奏亂套,讓後面的劇情沒了張力。

這一年多,一直在摸索,上本完結時也聊過這個問題,有陣子一度感覺自己寫不了感情戲,一場斷舍離後,又興致勃勃啦,不過這次和以前也不一樣,放下了一些,也加重了一些。

看到現在的小天使,想必也能感受到,這本的重心是人物,希望能將我心中的落搖、夜清、朱厭和守照珩完整地呈現給大家!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大人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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