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暖跟羅語桃,此時正手拈香草,笑眯眯地站在奉遠河邊。

“終於出來了,真好!”羅語桃雙臂一振,對著湛藍的天空呼喊了一句。

旁邊人對她們的浮誇表現倒也不以為意。

有些人家裡規矩大,姑娘們自是不能隨意出門玩耍的。

不過看於小暖和羅語桃的穿著,卻也不像是有這種規矩的高門大戶。

只是不待那些人多想,少女天真熱烈的氣息便又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羅語桃想要下水,於小暖自然是要奉陪的。

只是羅語桃有些扭捏:“要是有人陪著我們出來就好了。”

於小暖開起玩笑來一點都不嘴軟:“這個有人,恐怕就是單指姚大哥吧!”

“哎呀你!”羅語桃臉上飛起一片殷紅,拿著香草輕輕打了於小暖兩下,兩人隨即笑著鬧成一團。

“年輕可真好啊。”路過的奶奶笑呵呵地說了一句,似乎也想起了當年自己與閨中密友相處的歡樂時光。

二人笑到滿臉泛紅肚皮痠痛,終於停了下來。

一輛馬車緩緩從路的那端行來,忽然停在了二人的旁邊。

簾子掀開一角,一位中年女子滿臉訝然:“小暖?”

於小暖定睛看了看系統提示,心裡頓時有了底。

【宋寄琴】

原主的繼母。

“琴姨。”於小暖恭恭敬敬地斂衽行了一禮。

於小暖的母親是正房元配,宋寄琴是妾室。

於母走得早,於父也算有心,並未把宋寄琴扶正,名分還是留給了於母。

原主身為嫡女,倒是在這妾室的撫養之下長大成人的。

說起來,原主的吃穿確實都是府裡最好的。宋寄琴知道於父疼愛這個閨女,什麼都可著她的喜好來。

原主說不學女紅,宋寄琴也不難為她,隨便她敷衍兩下了事。

說要學琴,宋寄琴就趕緊找來老師,可沒想到原主學了還不到兩個月,就哭鬧著不學了。於父氣得不行,宋寄琴就在旁邊攔著,生怕原主受教訓。後來的學畫和學書,莫不如此。

任憑府裡府外的人,提起於家的這個妾室,都是要誇上一句不偏心、疼愛嫡女的。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原主生生被她養成了一個刁蠻任性、不學無術、不知進退的性子。

想到這裡,於小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譏誚的笑:“琴姨今日,可是替父親祈福來了?”

“那是自然。”宋寄琴的臉上堆起一層溫婉的笑,“你父親近日公務繁忙,實在抽不出身。”

“於府能有今天的氣象,真是多虧了琴姨啊……”於小暖低頭咬著後牙根,話裡卻是聽不出半分怨恨,反倒滿是慶幸與崇敬。

這跟原主的態度一模一樣,宋寄琴也沒生出任何疑心。

“對了,小暖,你怎麼進京了?”宋寄琴突然想起最關鍵的問題。

於小暖滿臉誇張的讚歎:“我相公進京趕考,我便陪著他來了。”

“進京趕考?”宋寄琴的嫉恨一閃而過,臉上細微的皺紋裡又重新寫滿了疼愛。

於小暖大聲得恨不得所有人都能聽見:“我相公去年中瞭解元,今年自然要進京考狀元咯!”

周圍人的目光,頓時都往這邊投了過來。

解元公的老婆,居然年紀這麼小?

只是不知到底是年少有為還是梨花海棠,周圍眾人的眼神,一時有些飄忽不定……

聽到解元兩個字,車上的宋寄琴只覺得呼吸一滯,胸口微微作痛。

這死丫頭的命,怎麼這麼好?

明明好不容易說服了老爺,要信守當年婚約的承諾,這才把她遠遠嫁到江北道的窮山村裡去了。

送她出嫁硬擠眼淚擠出的細紋還沒恢復過來,她倒好,突然又蹦回京城了!

宋寄琴恨恨地長出了口氣,努力地平復著心緒,演出那副賢惠良母的架勢:“你夫君也陪你一起來了嗎?”

說完,宋寄琴便左右張望起來。

那年冷懷逸親自來送婚書,她也見了冷懷逸一面。

對於玉樹臨風的冷懷逸,她的印象相當深刻。

要不是冷家破敗了,她說不得就要把這門親事搶下來,安排給自己家的囡囡。

只是那修長的身影並未出現在視野當中,宋寄琴倒也有些遺憾。

“琴姨,我相公正在京城備考。我怕影響他的成績,就沒讓他一起來。”於小暖的小嘴叭叭叭說個不停,“我說不讓他來,他還不高興呢。這不,要不是語桃姐姐在旁邊跟著勸了半天,沒準他們就跟來了。”

語桃姐姐?

宋寄琴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稱呼,眼光這才對準了於小暖身邊的姑娘。

病癒的羅語桃跟於小暖一樣,通身都是青春年少的活力。

她也笑著對宋寄琴行了一禮:“語桃見過琴姨。”這稱呼,自然就是隨著於小暖叫的了。

宋寄琴忽然眉梢一挑。

原來如此!

這二人姐妹相稱,說不得就是那冷懷逸考中了舉人,又納了一房妾室吧!

只不過她下意識地不願承認,如果是妾室的話,於小暖怎麼可能叫羅語桃為姐姐。

於小暖搭眼一看,就知道宋寄琴在想些什麼,連忙火力全開給她添堵:“琴姨,我來介紹一下。語桃姐姐的相公,是我相公的好朋友。”

聽到不是妾室,宋寄琴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往下拉了拉。

“我跟您說,語桃姐姐的相公,這次鄉試裡發揮也不錯,是亞元呢!”

解元還沒完,又來了個亞元!

宋寄琴終於壓不住心底的火氣,邪火攻心之下,忽然重重地咳嗽起來。

“哎喲琴姨,您這是怎麼了?”於小暖惟恐天下不亂,“您這身子可千萬別累壞了啊,於家還得靠您操持呢!”

只是於小暖這話一出,不由得宋寄琴不想到於父另外兩房年輕的妾室。

自己的面板還跟年輕時一樣白皙,可眼角的皺紋即使用上厚厚的脂粉,也快要遮不住了。

於父這幾年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平靜空洞,那變化她記得可是一清二楚。

“小暖,好好助你夫君會試。這幾日有空了,一定回府裡看看。琴姨突然想起還有點急事要辦,先回去了。”宋寄琴只覺陣陣眩暈,像報貫口一樣跟於小暖說了幾句,便急忙放下簾子,吩咐車伕調轉方向回府。

看著落荒而逃的宋寄琴,於小暖嘴角的嘲諷更甚。

就這段位,還來主動挑釁自己?

真當穿書之前自己那些宮鬥宅斗的小說都是白看的麼?

羅語桃看著馬車走遠,輕輕拍了拍於小暖的肩膀:“小暖,辛苦了。”

她算是把於小暖和這個於父繼室之間的關係看了個八九不離十。

於小暖倒是呲牙一樂:“沒事,咱們趕緊下水吧。晚點還得趕回城裡報備,莫要別讓龍武軍的兄弟們等急了!”

原來她們出來過上巳,正是得了龍武軍的同意。

冷懷逸和姚景中要參加會試,刑部和皇城司的調查結果又沒出來,龍武軍自然不能耽誤了這二人的前程。

就在昨日,於小暖一行人便在龍武軍的“保護”之下,住進了龍武軍某位校尉閒置的小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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