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監獄殺人案（六）

上午九點，主審法官在審判席落座。和去年相比，孫孝仁法官顯得蒼老了許多，人也瘦了。工作人員將本案的有關卷宗交給法官，隨後關上了審判庭的大門。

“被告人林國斌涉嫌蓄意殺人一案現在開庭，本案由京都市檢察院提起公訴，地區總檢察官薛振代表公訴機關出庭。被告人林國斌及其代理律師樂菲兒出庭應訴。”

在開庭前的預備工作中，按照樂菲兒最初的想法，她希望來自貧民區的居民至少佔陪審團一半的名額。但後來考慮到林國斌的情況，她改變了想法。來自貧民區的居民雖然更加團結，卻格外注重外界對他們的看法。林國斌有多次犯罪前科，可謂劣跡斑斑，正因為有他這種人的存在，人們才往往會把貧民區和犯罪劃上等號。因此來自貧民區的居民非但不會對他施以同情，反而會認為他是貧民區的恥辱，更傾向於判他有罪。樂菲兒一直儘量避免讓有較大偏見的人加入到陪審團中，可要達到這個目的並不容易。畢竟誰都不可能把偏見寫在臉上，輕易讓人發現。

總之最後形成的陪審團成員包括一位律師、五名公司職員、三個農民，以及三位全職太太。這些人生活安定，對暴力犯罪深惡痛絕。照此看來，形勢對林國斌非常不利。

薛振代表公訴機關首先發言，只見他信步走到法庭中央，環顧四周，聲音洪亮地說：“各位尊敬的陪審團成員，感謝你們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前來參加本案的審理，在此我向你們表示衷心感謝。”說著他滿臉同情地微微一笑，“我深知對於諸位來說參與陪審團的工作將耗費額外的精力，大家都有本職工作，還要照顧家庭，實在是不容易。”

他的這番說辭成功引起了各位陪審團成員的共鳴，這將為他接下來的工作產生正面作用。

“我保證不會過多佔用大家的寶貴時間，本案並不複雜，坐在被告席上的是林國斌，他親手殺死了和他在同一所監獄服刑的犯人金大寶。他殺人的行為是確鑿無疑的，他本人也承認了自己殺人的事實。”

薛振轉身看向身材魁梧的林國斌，各位陪審員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轉向了他。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們對這個醜陋壯漢無比厭惡。

“去年三月，被告人林國斌因為搶劫殺人被判無期徒刑，他當時犯下的罪行那麼惡劣，可是法律依然給了他一次機會，沒有判處死刑。我們曾經相信，他在監獄裡能改過自新，從此不再犯罪。然而事實證明我們錯了，即使在監獄裡，他也沒有痛改前非，他犯下了更嚴重的罪行，將可憐的金大寶活活打死。他的雙手沾滿鮮血，是嗜血的惡魔。現在我們終於明白，防止他繼續作惡的唯一辦法就是將他處死。這樣做固然不能讓受害者死而復生，卻能避免別人成為下一個被殺戮的物件。”

薛振在陪審團席位前走了一圈，直視著每一位陪審員的眼睛，“我剛才說過了，本案不會佔用大家太多時問。事實已經非常明瞭，被告人林國斌蓄意殘害金大寶的生命，對此他本人已供認不諱。即使他不承認，我們也掌握了他殺人的證據。不瞞各位，有上百人親眼目睹了他殺人的整個過程。”

“現在讓我們來仔細研究一下‘蓄意’這兩個字的含義。我深知諸位和我一樣，對於任何殺人行為都深惡痛絕。但是有些時候為了自我防衛而殺人的行為是合理的，也是受法律保護的。假如一個歹徒拿著武器正在威脅你的親人或者你本人的生命，而你手上正好有一把槍，那你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這種行為叫做正當防衛，是法律允許的。我們再舉一個例子，如果你在睡夢中被破門而入的強盜驚醒，他沒有攻擊你，但是他非法闖入的行為確實對你構成了威脅，在恐懼和緊張的情況下，你拿起武器殺死了闖入者。這種行為或許構成防衛過當，但所有人都會理解你的做法，沒有人會把你當成壞蛋或者亡命之徒，對吧？因為這是我們在危急情況下，一時衝動而採取的合理行動。”

“可是蓄意謀殺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犯下這種罪行的人，他們殺人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或者親人，也不是因為一時衝動。他們殺人是為了謀取錢財，為了吸毒，更有甚者以殺人取樂！”

從各位陪審團成員的表情來看，他們毫無疑問已經被檢察官的這番慷慨陳詞說服了，他們對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表示贊同。十二名陪審員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眉頭緊鎖，每個人的情緒都被檢察官帶動起來。此時此刻薛振儼然已經成為一名樂隊指揮，而陪審團恰恰正是他的樂隊。他正憑藉著豐富的經驗推動庭審朝著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這一切都令樂菲兒感到緊張。每當薛振提到林國斌的名字，十二名陪審員就會情不自禁地看向被告席。

樂菲兒事先提醒過林國斌，不要和陪審團產生眼神上的交流。因為擔心他那惡狠狠的眼神會激怒陪審團，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他，在法庭上看哪兒都行，就是不要看陪審團。可林國斌似乎已經忘了她的囑託，正死死地盯著陪審團，眉宇間瀰漫著蠻橫不服的神色。只要有陪審員看向他，他就用充滿仇恨的眼神回敬他們。

樂菲兒試圖提醒他：“我說過了，不要看陪審員，聽到沒有？”

可林國斌就是不聽。

此時檢察官的發言已經接近尾聲：“我謹代表檢方，向法庭提出建議，判處被告死刑。之所以這樣做，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尋求正義，為那個被林國斌蓄意殺害的可憐人尋求正義，也為這個社會尋求正義！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