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里克是被一陣笛聲吸引的,那時已經很晚了,再過一會兒就要宵禁了。

悠揚的笛聲從禁林中傳出,旋律單調,但是並不難聽,也不會讓人覺得厭煩。那是一種空靈的感覺,像是上千年的孤寂。

或許自已應該不要去管這些,畢竟已經快宵禁了。可是鬼使神差,他靠近了禁林,想要去探尋笛聲的主人,去親自聽聽她孤獨的原因。

笛聲的源頭就在禁林的邊緣,並不遠。塞德里克記著那是一片湖,很淺,也不大。總有一些調皮的學生喜歡在這裡玩水。在湖的正中央還有一塊不算大的石頭,每當下雨,石頭就會被淹沒在湖水裡。

月光清淺,看起來有些飄渺,恰好的照在少女身上。長髮在空中飛揚,混著月光,成了虛幻的月亮。長袍在空中獵獵作響,並不突兀,成了笛聲的唯一伴奏。素白的指尖輕捏著白色的長笛,奏出這禁林裡唯一的聲音。溫柔的少女就坐在湖的正中央,那塊石頭上,鞋尖輕點水面,漾起一層層漣漪。讓人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月亮的倒影。

這是塞德里克第一眼就看到的畫面,他的心臟劇烈跳動,並不清楚原因。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是赫爾。此時的赫爾身上沒有白天的溫柔,更多的是一種孤獨與寂寞的感覺,好像是對這世間的厭煩,清冷而孤傲。仔細看去手腕上好像有血跡,成了這平靜畫面最為扎眼的東西。

“你受傷了,沒事吧?”

笛聲緩緩停下,赫爾側過頭來塞德里克招了招手。

“抱歉,我真是不小心,沒有處理好。我沒有受傷,這不是我的血。”與白天的音色並無太大差別,但是說話的人好像並沒有用力氣,讓語氣聽起來有些飄渺,充滿了不真實感。

“那這是……”賽德里克有些不解,他這時候才看清了赫爾手上的笛子也有一點點斑駁的血跡。

“親愛的學長,你可以往我的身後看看。”赫爾讓開身位站在了水中,站在了月亮的倒影中,使得月亮的倒影破碎又重新聚攏。湖水才堪堪沒過小腿,所以並沒有什麼危險。

賽德里克看清了赫爾身後的景象,那是一隻已經成年的笛獸屍體,這種兇獸並不少見,常在禁林深處出沒,會毫不猶豫的撞向它視線範圍內的所有人類。它的骨頭中有一段完整取下就可以當做笛子的材料,而且音色很好,因此很受一些音樂家的歡迎。可是它的捕獵程度十分困難。

赫爾身後這頭很明顯是被人一下敲中腦袋致命的,這點從它已經稀碎的頭骨可以看出來。身上可以用來製作笛子的部分已經被人取出,不難看出來是赫爾的傑作。

這也是個巧合,赫爾只是在禁林深處照常漫步,這頭笛獸就突然發了瘋一樣的衝撞過來,雖然赫爾躲過去了,但是笛獸很顯然不死心,一次一次的衝撞。就算人躲避的再迅速,衣服也會在空中先飄一小段時間。導致了笛獸有一次差點撞斷了赫爾口袋裡的魔杖。那四根特殊的魔杖。

原本打算留它一命的赫爾跳到了它身後的樹幹上,很輕鬆的折下了一根三指粗的樹枝,(如果那東西還能稱為樹枝而不是樹幹的話……)

狠狠的砸到了笛獸的頭,於是笛獸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取出骨頭用來吹奏也只是突然冒出的想法。

“我記著笛獸只在禁深處出沒……”

“是的。”

“那你去了禁林深處??你沒受傷吧?”塞德里克沒空關心笛獸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他更在意赫爾是否受傷。

“沒有啊,賽德會怕我嗎?會害怕笛獸弄成這個樣子的我嗎?”內心深處的敏感與孤寂,會迫使她將一切對自已過分的好,過分的溫柔的人推遠,她不想再經歷那種離別。赫爾會故意將瘋狂的一面暴露給一些人,固執的認為或許這樣他們就能遠離自已。但是往往適得其反……

“不會。”溫柔而又清澈的聲音迴響在赫爾的耳邊。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都這樣?你們應該害怕我,遠離我啊。”赫爾皺了皺眉。

“不會,即使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是我堅信你一定有原因。”

“沒有原因,就是因為好玩。”瘋狂的外表下掩飾的是脆弱的內心,瘋子與正常人的結合體。赫爾或許在一開始是正常的,但在千年的洗禮下,內心早已變得脆弱不堪。孤獨、寂寞、離別、思念,壓抑在心底變質扭曲,成為了赫爾變成瘋子的真正原因,只有不斷尋找樂子,或許才能掩蓋她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好玩也是一種原因,而且我永遠相信你,你說過的。”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赫爾並沒有像上次見到羅伊納那樣崩潰,大哭一場。面上的表情還是平靜的,完美的面具從來沒有碎裂,重新走回岸上給溼透的袍子施了一個乾燥咒。與塞德里克平靜的對視著。

“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賽德。這是看在你似乎比所有人都要溫柔的份上告訴了你這個秘密,如果你遠離,可能某天就會像那頭笛獸一樣。”赫爾擺弄著手上的魔杖,好像下一秒就會給塞德里克來一發惡咒。

燦金與暖棕色的眸子裡互相有著對方的顏色。

“無所謂,沒有人是完美的。我很高興你能將不完美的一面展示給我,這也說明了你對我的信任,不是嗎?我們是朋友,可以互相信任的朋友。”在信任兩個字上塞德里克加重了語氣,赫爾也將魔杖重新收回了口袋裡。

“隨便吧……只要你不害怕。”

“我永遠不會害怕你,學姐……”

赫爾聽到這句話並沒有太多反應,好像對塞德里克猜到自已的身份並沒有太多驚訝。只是慢慢的消失在了月光的盡頭。

作者語(笛獸只是我瞎掰出來的,赫爾的性格也一直都是這樣,瘋狂,脆弱,敏感,孤獨。我覺得如果赫爾天生就是一個瘋子,喜歡找樂子,有惡趣味的人,好像哪裡不對?

她應該最開始是真正善良與溫柔的,兒時的鉅變只讓她對四個人敞開過心扉,可是後來那四個人都成了過去。千年的時光離別一定不在少數,正是在這種環境下才成就了今天像瘋子一樣的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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