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

晏玄看向典獄長。

他大約猜到典獄長想問些什麼了。

都是些無趣的問題罷了。

典獄長視線從晏玄懷中抱著的季桑寧身上移過,然後定定看向晏玄。

“有一些問題,確實想讓閣下解答,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典獄長並不想讓這麼多人知道自己的問題。

可他也知道,晏玄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估摸著會直接無視他。

所以典獄長心裡其實也在打鼓。

晏玄果然眯了眯眼睛。

低垂的眉眼,掃過季桑寧沉睡的面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點點頭:“請。”

典獄長鬆了口氣。

還好晏玄同意了。

幾分鐘後,兩人來到了樓頂。

典獄長不光神情複雜,思緒也是相當複雜。

“你為什麼能復活?”

猶豫了片刻後,典獄長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這個他最疑惑的問題。

季桑寧與神女殘念同歸於盡之後,怎麼可能讓晏玄活過來?

他想起從前有的不對勁的地方。

“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經甦醒了過來?”

典獄長又問道。

晏玄盯了典獄長片刻,卻是點點頭:“對。”

只選擇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既如此,為何讓她一人面對?”典獄長神情帶上了一點憤怒。

聽到典獄長如此說,晏玄卻是轉身就走。

他懶得回答這種弱智問題。

但凡他能有一點辦法,能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

“等等。”典獄長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就是對她的死,不甘心。”

“嗯。”

晏玄卻只是輕垂了一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晏玄閣下,能不能告訴我,季桑寧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典獄長看著晏玄的背影,終歸覺得不甘心。

“一年,兩年,十年......百年。”

晏玄也並不確定。

更或者,季桑寧醒過來這件事,就是一個美好的念想,其實她根本不會醒來。

只是上天再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但即使這只是一個飄渺的希望,他也願意再等。

“所以說,你也不確定她到底能否醒過來,是嗎?”

“對,沒法確定。”

“那你也要等嗎?”

“多久都等。”

說完,晏玄不再停留,離開了樓頂。

典獄長看著晏玄的背影,總覺得還有很多很話想說。

但最後,也只化作了一聲長嘆。

不合適了。

他問什麼都不再合適。

以他的身份定位,能得知季桑寧還有可以醒過來的希望,就已經足夠了。

多餘的,不該他去關心了。

晏玄態度十分強硬,說了要帶走季桑寧,誰來說話都不好使。

老爺子千方百計想要說服晏玄把季桑寧留在秦家,回回以失敗告終。

他的外孫女,如今要被這個男人帶走,他個做外公的還做不了主了嗎?

然而事實證明,在季桑寧的事情上,他個做外公的還真做不了主。

有啥辦法?

搶?

搶不贏!

講道理?

人家不聽。

拿長輩的身份壓他?

給你留個背影。

總之,在季桑寧這件事上,晏玄就是油鹽不進,誰都不能把季桑寧從他身邊奪走。

他對秦遠蒼的態度相當溫和。

但溫和之下,依然是不容置喙。

氣得老爺子吹鬍子瞪眼。

晏玄想了想,道:“您隨時可以來看望她。”

“我一把老骨頭,你要我這麼奔波?”秦遠蒼冷笑。

“我可以派人接您。”晏玄道。

秦遠蒼:“給我把小桑寧留下。”

晏玄:“等她醒了我帶她來看您。”

秦遠蒼捂著胸口:“別畫大餅。”

“哦。”晏玄點頭。

“哦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強盜行為。”老爺子顫顫巍巍指著晏玄。

“抱歉,害您不舒坦了。”

晏玄抿了抿唇,道了個歉。

“所以???”老爺子盯著他。

“所以我給您道歉了。”晏玄認真道。

這世上除了季桑寧,誰給他講理都不行。

不管是道理還物理。

“......”

秦遠蒼鬍子都氣得翹了起來。

“哎呀,老秦啊,你看開點,你看我就不在意,反正他又不可能傷害我徒弟。”

“你就由他去吧,將來他們倆喜結連理,你還能坐主桌。”

玄空這個時候主動安慰起了秦遠蒼。

只是他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

秦遠蒼感覺胸口更疼了。

最終忍不住對玄空脫口而出:“滾。”

神金啊!

“切。”

玄空嘟囔一聲。

不聽老人言。

反正也拿人沒辦法,幹嘛要跟自己過不去啊?

要他說,秦遠蒼這小老頭就是軸。

哪像他啊,凡事都能屈能伸。

這就叫做智慧!

當然,最後秦遠蒼也沒能拗得過晏玄。

只能把自己關在房間生悶氣!

晏玄則是和朱夏一同前去看望慕白了。

事先答應過了朱夏,晏玄自然是說話算話。

看到慕白的瞬間,晏玄也忍不住眉心動了動。

他對朱夏慕白其實頗有好感。

也願意照拂。

只看到當初鮮衣怒馬的少年,此刻了無生機躺在床上。

整個人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臉色呈現出一種黃黑色。

就像樹皮。

若是不說,看著就像個五六十歲的老人。

但明明慕白才二十一二。

他的氣息幾乎感受不到,好像隨時都會死去。

一隻手臂通體漆黑,看著已經不像人類的手。

倒像是一截老化的枯枝。

難以想象,這是慕白。

所以晏玄眼底才出現了一絲訝異。

若是小寧兒知道,她的朋友,因為她的緣故變成這樣,只怕又要內疚自責了。

他搖了搖頭。

倒是有點慶幸季桑寧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幕。

“晏玄大哥,慕白就是變成了這樣。陳前輩說,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慕白就會被腐蝕,像樹那樣死去。”

朱夏一看到慕白的樣子就忍不住難過。

那日,其實……

本來遭受襲擊的是他。

如果不是慕白看到了衝過來,伸手給他擋了這一擊,變成這樣躺在床上的就是他朱夏。

然而,如今他好好的站在這裡面慕白卻成為躺在床上的那個。

都是因為他。

是他害了慕白。

他寧願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慕白一天一天失去生機。

這好比每天用鈍刀子一點一點割他的肉。

比一刀殺了他還痛苦。

晏玄微不可聞地點點頭,上前伸手抓起慕白枯枝一樣的胳膊。

一抓住就聽到咯吱咯吱的,好像枯枝斷裂的聲音。

“普通人遭受人臉草的毒素,當場就死了,慕白是因為自身實力不俗,加上有陳前輩用秘術給他吊著命,才能撐到現在。”

朱夏頓了頓,補充道:“但即便是這樣,陳前輩說了,要保命,就要截掉這隻手臂,同時還需要將毒與修為一起散去,從此以後只能成為一個普通的殘疾人。”

想到慕白會變成那樣,朱夏就更難受。

他沒有替慕白做決定。

於是就一直這樣拖著。

好在晏玄大哥出現了。

這讓朱夏在絕望中,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晏玄大哥那麼厲害,說不定會有辦法,在不用截去慕白手臂的同時,又能保住慕白的命!

慕白一邊聽著朱夏說,一邊眯起了眼睛。

仔細看,卻能看到抓住慕白的那隻手上,不知何時已經黑霧繚繞,充滿一種強大而神秘的氣息。

他不會治病救人。

但他可以以毒攻毒。

他的氣息,比慕白體內這點毒素,強悍了百倍不止。

就彷彿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與街邊乞丐的區別。

於是,當晏玄那股黑色的氣息鑽進慕白體內,那原本還在慕白體內耀武揚威的毒素。

瞬間就像是流寇碰上了戰神。

驚慌失措的四處逃竄,卻被毫不留情的擊潰。

而在外面,朱夏卻雙眼迸發了強烈的光彩!

他看到慕白那隻枯枝似的胳膊,上面的皮肉在一點一點,恢復正常面板的樣子。

慕白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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