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所過之處，枯樹生花
直到種子與神魂碎片徹底融合，那道刺目的光芒才漸漸消散。
最後，種子漂浮在晏玄面前，落在他的手心裡。
有溫熱的觸感。
什麼也看不出來，卻又好像，這枚種子裡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希望。
晏玄近乎虔誠地將那枚種子捧了起來。
季桑寧的神魂碎片，如今暫住在生命種子裡。
對晏玄而言，這就意味著一種希望。
一年。
兩年。
十年。
甚至百年。
但種子總有發芽之際。
希望會生出枝椏。
而他和季桑寧，也一定會有再見的那一天。
一定的。
他將種子放在眉心，輕輕摩挲著。
“不管多久，我等就是。”
晏玄呢喃細語。
半晌後，晏玄抬頭，對著天空輕點頭顱：“謝謝。”
微風搖曳。
無端像是某種回應。
晏玄小心翼翼地將種子帶在身上，才離開華容山。
山下。
災難過後，人心惶惶，
他們多害怕，這一次的平靜只是暫時，一會兒還有更大的災難來臨。
晏玄本冷眼旁觀這一切。
但想到自己懷裡的那枚種子，眼眶卻莫名熱了幾分。
河道里，一個嬰兒車正漂浮在其中。
岸邊女人哭的撕心裂肺。
數十個人在接力，想要把嬰兒車拉回來。
但嬰兒車已經被湍急的河流衝到了很遠的地方，眼看著就要被直接衝到更深的河道附近。
眾人嘶吼著：“再加把勁！”
“一定要把那孩子救回來。”
晏玄歪了歪頭。
轉身之際，一縷看不見的黑霧裹挾著嬰兒車，將之溫柔地送到了岸邊。
降落的甘霖給人間帶來了新的希望，看不見的角落，有樹叢煥發了新的枝椏。
人們忙著重建家園，看不見一個幽靈般的人從他們身旁走過。
他打著黑傘，與混亂的人間格格不入。
但他所過之處，枯樹生花，萬物生長，一路走過，一路盛開。
空氣像是得到了某種淨化，潛藏在其中的看不見的病毒被消殺得乾乾淨淨。
嬰兒響亮的啼哭，更是為這世間注入了新的活力。
“你用性命的換來的盛世，將會如你所願。”
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在認真禱告。
也像是對某個人的承諾。
除此外，晏玄還看到了王珂。
那個從前他以為是路人甲，但是到了這邊時時刻刻在季桑寧面前刷存在感，並且咖位直線上升直逼男二的傢伙。
此時白襯衫上都是髒汙，領帶毫不講究地扯到一旁去。
正帶領著一隻野生救援隊，身體力行的為了災後重建做準備。
他不喜王珂。
從前不喜，未來也不會有好感。
但看到有人在努力地建設著家園。
晏玄也厭惡不起來這個人了。
果然，能喜歡她的都是優秀的人。
這一點，他居然與有榮焉。
原本是沒人看得到他的。
可王珂卻不知怎麼，突然看向了晏玄所在的方向。
見什麼也沒有，又有些疑惑地收回視線。
“來，繼續。”他道。
以王珂的聰明，其實已經猜到了什麼。
然而大丈夫不能困於情愛。
擺在他眼前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晏玄替季桑寧，看了這個世界上她認識的所有人。
有的死了，有的還活著。
最後，晏玄去了京圈秦家。
老爺子死後，秦家越發冷清。
秦昊不願回到鬼宅一樣的秦家，化身工作狂，彷彿只有忙起來，才不會那麼的難過。
於是偌大的秦家，只剩下羅管家以及一種老僕。
有種落寞的淒涼。
冷冷清清，沒什麼人煙。
晏玄來到掛著老爺子遺像的書房。
站在遺像之前良久，他現身，彎了彎腰。
“我代小寧兒來看望您。”
“她並非不願親自前來，而是另有緣由，望您海涵。”
大魔王低首，只為懷中溫柔意。
說完，點上了三炷香。
看完了秦遠蒼，晏玄也覺得這個平行世界再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他該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這個地方不好。
她存在的痕跡太少，他不喜歡。
那個時空卻處處有她的痕跡。
山河遠闊，人間煙火。
雖無一是她，卻也無一不是她。
存在即擁有。
這次醒來的晏玄，獨佔了整個神石的力量。
浮光卻是徹底的消失了。
所以他比從前只強不弱。
開闢一條空間通道，對他而言並不是難事。
他的消失對這個世界而言也並非大事。
從今以後，這個世界會回到正軌。
由她開始的災難，也由她結束了……
空間通道開啟，關閉。
一切都靜悄悄的。
原來的世界裡。
此刻已經是災難過後的第三天。
那天甘霖降下，驅散了陰雲和厄難。
隨處可見的，帶來死亡和恐懼，令人聞之色變的人臉草。
經過那場甘霖的洗滌，全部被淨化，變成普通的死草。
外面的人們歡呼雀躍，為災難過去而手舞足蹈。
已經在規劃著重建家園的藍圖。
而且人們發現，這場甘霖甚至可以治癒他們身上的傷勢。
包括一些久治不愈的傷勢。
於是無數人都在雨中奔跑，畫面顯得有些詭異。
與外面喜悅的氣氛不同。
秦家卻是一片死氣沉沉。
此刻這裡坐著的全是季桑寧的親人朋友。
龍哥和典獄長也在。
兩人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幾乎窒息。
所有人都將眼神看向他們。
其中的期盼他們怎麼不懂呢？
“你們回來了？那……那我家小桑寧呢？”
沉默中，是秦老爺子開了口。
在看到二人的表情那瞬間，其實他們絕大多數人都猜到了什麼。
只是沒人相信。
也不敢去相信。
“我們把她帶回來了。”
良久之後，典獄長開口。
他說的，是把她帶回來了。
並非是季桑寧和他們回來了。
兩句話的細微差別，懂的自然都懂。
老爺子手中的柺杖顫抖了一下，在地上發出細微的響動。
雖然他在一眾強者之中，只是一個普通老人。
但是這些強者卻給了這個普通老人最大的尊敬。
因為他是季桑寧的外公。
而季桑寧，是他們絕大多數人都尊敬的人。
光是她殺了三眼會會長這件事，就足以令他們膜拜了。
無關年齡和性別。
季桑寧確實值得他們尊敬。
所以，身為季桑寧的外公，就算老爺子沒有任何強悍的力量，他也依然坐在一眾強者的上位。
他未開口之前，所有人皆是沉默，就等著老爺子起這個頭。
“讓我看看我外孫女。”
經歷過諸多風雨的老爺子，那雙蒼老而不渾濁的眼眸，四周爬滿了褶子。
彷彿是一截乾枯的老樹，抵禦著歲月的侵襲。
他略微閉了閉眼。
痛苦在他臉上形成了具象化。
這輩子，已經兩度白髮人送黑髮人。
不曾想，臨了又遭遇一次。
上天給了他數不清的財富以及令人尊敬的地位。
但唯獨這個家，支離破碎。
回顧這一生，他也沒做過天理不容的壞事。
為何，為何就這樣對待他呢？
看老爺子這個模樣，眾人皆是不忍。
他們雖然踏入玄門，卻並未斬斷紅塵。
這件事放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恐怕都接受不了，偏偏這個普通老人，已經是第三次遇見了。
與老爺子同樣焦急的，還有玄空，秦昊......
龍哥揮手，面前盪漾起一陣水波紋狀的起伏，好似空氣被揉搓，伸展。
然後，下一秒，雙眸緊閉的季桑寧，出現在眾人眼前。
她躺在一片龍鱗之上，眉眼如初，臉頰紅潤。
不帶一點死氣，就好像只是睡著了那般。
“狗徒弟。”
玄空沒忍住，在眾人之前就衝向了龍鱗。
當然，也是為了檢查季桑寧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
畢竟以他們的眼光看來，季桑寧確實沒死。
死人絕不是這種狀態。
倒真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興許某天就會醒過來的那種。
玄空將兩根手指放在季桑寧的太陽穴上，閉目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