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
“奶奶，您可要為來旺做主啊，旺兒……都快活不成了，都快死了。”
“奶奶，您可要為旺兒做主啊！”
“……”
須臾。
看著眼前眼淚婆娑、哀嚎不已、哭訴不斷地旺兒媳婦，鳳姐心中多煩躁。
“到底發生何事？”
“細細道來！”
那個天殺的，闔府上下誰不知道旺兒是自已的人，打旺兒……就是打自已！
天殺的。
一回來就惹事。
一回來就找事？
在順天府牢裡待了半個多月，一身脾氣都上來了？手癢癢了？開始打人了？
今兒打旺兒，明兒是否要打自已了？
秦可卿輕捋鬢間青絲，也是好奇眼前事，對於來旺一家的，自已還是熟悉的。
旺兒快被璉二爺打死了？
這……無緣無故的怎麼會那般？
“奶奶！”
“旺兒，旺兒……旺兒冤枉啊。”
“旺兒，旺兒也沒做什麼，外面的事情辦好了，旺兒就在儀門外走動，隨時等候奶奶的差遣。”
“誰料……二爺從外回來，看到之後，什麼也沒說，直接就一腳踹上去了，後面便是毆打旺兒。”
“旁邊的下人也不敢近前。”
“……”
“我也是後來聽人說了，連忙趕過去的，我到的時候，二爺還沒有停手，旺兒都快被打死了。”
“二爺一邊打旺兒，一邊罵旺兒。”
“二爺說他這些日子在牢裡吃苦著涼受難的，旺兒倒是享福了，順天府去去就出來了。”
“二爺還說……旺兒是黑了心的奴才，放私債，草菅人命，有辱門楣，就該直接就地打死，省的丟人現眼。”
“二爺還說……還說旺兒沒有良心，這些日子都不見他去問安，還說……還說……，還說旺兒有一個賺黑心錢的主子。”
“這豈不就……。”
“還說……說賺黑心錢的主子有錢，奴才待在牢裡了，賺黑心錢的主子花一萬兩了結人命官司。”
“……”
“二爺還說……二爺還說旺兒比他這個主子還受用，二爺說他這個主子在牢裡待著，也沒見有人花一萬兩了結事情。”
“……”
“二爺，邊說邊打，可憐的旺兒……都快被打死了，要不是旺兒整個人蜷的像刺蝟一樣，怕是渾身上下都沒好的了。”
“就算那樣，整個人也快被打死了，一口口的血吐得都快一盆了。”
“二爺，……”
“……”
旺兒媳婦跪坐在地，稍顯富態的臉上滿是淚水，一邊哭訴著，一邊流著淚水，妝容都花了。
聲音響亮。
聲音嘶啞。
情緒悲慼。
哀聲怨語不斷。
……
“……”
“……”
聽著旺兒媳婦的哭訴，鳳姐一雙清眸深深眯起，纖白的小手更是不知不覺攥緊。
也不著急打斷旺兒媳婦。
任由她慢慢說道。
任由她慢慢哭訴。
“嬸子！”
“……”
秦可卿聽了一會兒，嬌容神色也是不太好看。
旺兒媳婦說的那些話……若說是她自已編出來的，不能夠，璉二爺打旺兒的時候，周圍還有人的。
旺兒媳婦也沒那麼大的膽子。
旺兒媳婦說了一大堆，都是璉二爺當時打旺兒的時候所言，聽上去都是罵旺兒的。
但！
一些話語也太直白了一些。
是打旺兒。
也是衝著嬸子來的！
放私債！
賺黑心錢！
裝好人！
萬兩銀子打點！
巴不得他死裡面，連個奴才都不如！
輪到自已事的時候，銀子一大堆，輪到他的時候，鐵公雞一樣，一毛不拔！
……
……
璉二爺的事情，嬸子如何沒有出力，為薛蟠之事，為王家兄長以前的案底，為平兒的緣故。
半個月來，不提放私債的事情，嬸子都裡裡外外拿了一萬多兩銀子呢。
至於放私債的事情。
那件事對府上的影響的確不太好，不僅僅是對嬸子，還有對兩府，是以需要快速將事情壓下去。
萬兩銀子作為足夠的打點。
足堪擺平那件事。
是以，旺兒在牢裡沒待幾日就出來的，事情解決了，自然要出來。
至於璉二爺的事情，嬸子也無能為力，只有靠老爺們出力，靠世交故友們出力。
賺黑心錢！
放私債的銀子，那樣言語……略有難聽了一些，儘管賺那些銀子的確不太好。
可！
那些銀子……當初一大部分都落入府中之事了，璉二爺以前也花過那些銀子的。
……
那件事都解決了，璉二爺現在怎麼……心思落於那件事上了，還那般毆打旺兒？
近前數步，拉過嬸子的手臂。
嬸子現在的心情肯定很差！
府中的府庫哪裡還有什麼多餘銀錢？
前兩日烏進孝他們進京送年貨，一如所料，比起去年的少不少，問緣由，就是天候之故，入秋以來，雨雪不斷。
還不是嬸子一筆筆的銀子拿出來。
臨近年關，宮裡又送進去一千兩銀子。
……
也是為此，才有必要立下一個固定的銀錢數目，不然，嬸子也有些扛不住了。
“……”
“無妨。”
“無妨，不是什麼大事。”
“……”
“旺兒媳婦，哭好了？”
“平兒，取一百兩銀子，算是旺兒的診治費用了，旺兒媳婦，帶著旺兒去百草廳好好瞧瞧去。”
“……”
鳳姐呼吸有些粗重。
呼吸有些漸漸的急促。
耳邊……旺兒媳婦的聲音還在繚繞，聲音還在傳出，覺手臂為蓉大奶奶拉著。
鳳姐深深的呼吸一口氣，攥緊的手掌鬆開，頗有些壓抑不住的神態恢復原有的傾麗。
再次看向跪在不遠處旺兒媳婦，召過臨近的平兒，吩咐一語，便是靜觀旺兒媳婦慢慢起身，慢慢接過銀票。
一禮之後，離開上房。
“嬸子！”
嬸子似乎有些不對勁，以自已對嬸子的瞭解，這樣的事情……嬸子應該是另外一番模樣才是。
現在。
頗為平靜。
頗為安靜。
頗為穩住。
頗為……令人有些小小的不放心。
有些不像自已所認識的嬸子了，拉著嬸子的手臂，秦可卿心中忐忑。
“……”
“奶奶，喝茶！”
“蓉大奶奶，喝茶！”
平兒端著茶水近前，旺兒媳婦說了那麼多，奶奶……就這樣打發她出去了？
二爺！
二爺對奶奶很生氣？將氣都撒在旺兒身上？將旺兒差點打死？氣性很大！
二爺待在牢裡半個月的時間，奶奶如何沒有出力？就算奶奶不想出力，也容不得奶奶不出力。
老太太和太太都有言語，要準備銀子……儘可能打點上下，以為快速將二爺救出來。
裡裡外外……自已算著銀子都拿出一萬多兩了，二爺……二爺怎麼會那般言語？
還那般毆打旺兒！
放私債的事情，是奶奶的過錯！
也非天大的過錯，報紙上都有言語，京城裡放私債的人家很多很多，也非奶奶自已。
奶奶之所以拿出萬兩銀子速速了結那件事，就是想要將那件事快速壓下去，不然……影響大了，就麻煩了。
的確有礙門楣。
所以，萬兩銀子下去，再加上報紙上的訊息，一些影響其實不算大。
萬兩銀子配上奶奶其它的策略，甚至於風評都有不一樣的言語，那些是重要的。
百年公府的清譽！
肯定為上。
萬兩銀子，有必要！
二爺的事情，兩府還有世交故友都有用力，加上薛家太太的銀子，加上府中的銀子，足足數萬兩銀子。
二爺！
二爺好端端的怎麼怨氣落在奶奶身上了？
完全不理解。
完全沒道理。
當初巧梅她們二人前來這裡求奶奶出手出力，其實……她們來不來都不一樣。
二爺和薛家大爺的事情，是事關兩府的事情，就算她們什麼都不做，兩府該做的都會做。
記得奶奶當時還呵斥、嘲弄了她們一頓，那些話語……她們該承受。
奶奶才是大奶奶！
她們不過二爺的妾室，入府這麼長的時間，禮儀規矩上……絲毫沒有到位。
尋常人碰到，也會生氣。
何況奶奶？
她們來了一趟，自已也勸了一下奶奶，如奶奶剛才所言，看在自已的薄面上，看在大姐的面子上，又拿出一千五百兩銀子。
奶奶！
臘月以來，裡裡外外……奶奶都不知道拿出多少銀子錢了，自已算著都有些心疼了。
二爺！
二爺……怎麼就那般毆打旺兒，還說了那些話，豈非直接都是說給奶奶聽的？
怎麼會這樣？
自已想著！
二爺這一次受牢獄之災，奶奶出了這麼大的力氣，可見奶奶心中……還是有挽回餘地的。
接下來，自已說合說合，二爺只要稍稍低頭，事情就有成了，民間都有俗語：床頭打架床尾和！
就是那般道理！
現在！
二爺怎麼打了……打了奶奶一巴掌！
“喝茶！”
“端給你璉二爺喝吧！”
鳳姐別樣的平靜。
抬手拍了一下身邊的蓉大奶奶。
喝茶！
喝茶就能夠剿滅心中怒火了？
掃著一眼旺兒媳婦離去的方向，拉著蓉大奶奶轉身走向梳妝檯……待會還要去姨媽那裡呢。
發怒！
發火！
……
似乎不值得，完全不值得。
還惹得自已不痛快，完全不值得，既如此，何必發怒？何必發火？
“……”
平兒端著手中茶水，靜靜站在原地，秀首低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本想著接下來有契機、有機會促成和好的。
現在。
二爺來了這麼一出！
完全沒頭沒腦的一出！
完全想不明白的一出！
韻韻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