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一座法臺上供著尊白玉神像，因為距離太遠看不真切面容。但見雕工風格極為莊嚴厚重，身披及地長袖對襟法袍，寶相莊嚴似男似女。頭頂金冠，一手持七星寶劍一手攬著浮塵，倒是道家常見的裝束風格。前面供著三牲五畜長香火燭，禮極隆重。
這邊法臺之上，卻是師父宋大仙兒親坐其中。身著純黑法袍，將滿頭銀髮挽做圓髻著木簪固定住。手中一樣的寶劍拂塵，身前也是供著碼放整齊的貢品。臉上似是抹了金粉，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輝，看上去似是尊對旁邊高臺對坐的神像。
“咦，快看是奶奶！”宋倩拍著手朝高臺上指著，笑道“這麼看奶奶她，好像尊神像呀！”
“噓！不要亂指，也別亂說。”我忙拉下師妹的手，朝旁邊望了望見沒人注意這邊，又小聲叮囑道“這是什麼場合，別亂說話。而且我看這祈福法會，怎麼好像有些不對勁...”
“噢？”姬桐聞言也把腦袋湊過來，低聲問道“怎麼不對勁？趙大哥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要說看出什麼也沒有...只是。”我用眼神，示意身畔兩名少女往場中看，壓低了聲音說道“師父她老人家，還沒正式傳我登壇做法，佈陣驅邪之術。但是這些天，我也按照師父要求，看了些這方面的入門書籍。這會場的佈置，可不像是祈福的法會，倒像是...”
“像是什麼？”宋倩趕忙催促的問道“師兄你快說呀。”
“我也不確定，不敢亂說，但是這看著...”我遲疑的說道“怎麼像是，鎮邪的法會呀？”
“鎮邪？！”聞言宋倩和姬桐兩人面面相覷大為驚異，顯然也是覺得這個結論太過荒謬。片刻之後，師妹宋倩小聲問道
“畢竟是翻修祖墳嘛，會不會是本身就沾點邪性，所以搞點鎮邪的儀式在裡面？”
“瞎說，祖墳裡的都是自家先祖，哪有把自已祖先當邪祟看的。”我駁斥道“再說這法會不是一天而是三天，就算真的是有鎮邪的意思，那也該是第一天起墳的時候搞。這都蓋土封頂了，到了祈求先祖保佑的流程了。怎麼還要鎮邪啊？哪有後世子孫，拿著刀槍棍棒頂在先祖腦門上祈福的道理？”
“這...”宋倩頓時啞口無言，片刻之後不服輸的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奶奶搞錯了嘍？”
“那不可能。”不待我說話，旁邊姬桐率先開口道“倩兒妹妹你看，場中坐前排的都是村裡的老人。這修墳儀式，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參加了。”
“且不說宋奶奶這麼多年在村裡，主持的大小儀式從來沒有聽說有出過錯。細節方面就算了，這現場佈置這麼基礎固定的東西，就算這次宋奶奶破天荒的記錯了。總不可能村裡這些老人，沒一個記得對吧？”
“話說桐桐...”聽到這裡我心頭不禁疑雲頓生，忙向少女問道“在蚌陰村這種翻修祖墳的儀式，經常有嗎？”
“怎麼說呢，年年有肯定不至於的。”姬桐想了想道“但印象裡確實是經常有就是了。”
“哪怕一次就得花上上千萬？！”
“反正村裡有錢人也多嘛。”姬桐聳聳肩道“覺得一千萬不痛不癢的人家，也是大有人在的。”
“就算有錢祖墳這種東西，也沒道理經常修吧。”我皺了皺眉頭，好奇的問道“那桐桐，你家也經常翻修祖墳嗎？”
“那趙大哥你可太看得起我們姬家了。”姬桐掩唇輕笑道“我們姬家在村裡是小姓中的小姓，就我們這麼一支，而且也不和村裡人通婚，祖先也沒埋在村裡的墳場。根本就沒有，修祖墳這個機會。”
“往好了說，也算是省了不少修墳錢了。說起來這也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村裡修墳儀式的現場。我們家在村裡沒祖墳也沒姻親，從來就沒參與過這種法會。”
“這麼樣嗎？”我愈發好奇的問道“那為什麼你們姬家，是蚌陰村的人卻不和村裡人通婚啊？”
“這我哪知道，村裡各家都多少有些怪規矩，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這麼多年也都是這麼傳下來的。”說著姬桐朝我身邊指了指道“噥，不和村裡人通婚的又不止我們姬家一家，她們宋家也是呀。”
“是哦，現在想想這也蠻奇怪的...”正當我腦袋裡的疑惑越來越多時，身畔的師妹宋倩再次開口小聲驚呼道
“快看！我奶奶起身了！”
兩座高大的法臺中央，豎著面丈餘高的驚神鑼。吉時已到鑼旁大漢擎起鼓槌朝著鑼面重重敲下，頓時激昂清越的脆響響徹會場。
早有那坐在高臺下的樂班聽鑼音執起樂器，敲鼓的敲鼓，吹笙的吹笙，肅穆莊嚴的樂聲咿咿呀呀的演奏起來。而法臺之上的師父宋大仙兒，似是早就在心中掐著時間。幾乎就是在大漢舉手敲鑼的瞬間，於蒲團上一躍而起。把定寶劍清甩拂塵，腳走七星步踏罡鬥，與臺上高聲喝道
“子孫修身持綱謹言慎語行善積德恭親友鄰，自有澤報綿延仙福永駐財神高照家宅安寧，何必求我！”
“望爾不行惡事遵紀守法勿聽惡言莫出穢語，自可躲災避禍離難疏邪不染是非少見妖魔，謹記於心！”
下方早有領班老者起身應和，轉身高呼
“拜！”
“再拜！”
“三拜！”
場中眾人執旗下拜，三番禮畢老者再次高呼道“起身！贊禮！”眾人隨即齊聲高呼“謹受祖先洪福庇佑，無敢忘也！”
看到這裡我尚能理解，但緊接著法臺上師父宋大仙兒的舉動，就令我忍不住感到頗為費解了。只見師父持劍，極為飄逸的挑起身前供桌上的一張早已寫好的黃紙，在燭火上行過倏然點著。
“這個我知道！”師妹宋倩忙小聲說道“這個是在請神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