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萬您覺得不夠的話，那二百萬行不行？這已經是我這輩子，全部的積蓄了！另外我還有七十萬，給趙半仙兒您作為往來路費和僱船尋屍的錢。這筆錢最後要是沒花完，最後剩多少也都歸您了。”
“二百七十萬！”我感到我的眼角此刻也跟著劇烈的跳了起來，腦海中已經計算過無數次的那筆欠款金額，又鮮活的跳了出來。雖然這筆錢不足以還清我全部的欠款，但是填進去後剩下的對我來說，也就沒有多少了。
“孫阿姨，這不是錢的問題...”我不得不承認，我很是廢了番力氣也壓抑住了心中應下這份差事的吶喊，用盡可能冷靜的語氣說道“就算去找了，您兒子的屍體...”
“我知道！”林母神色異常堅定的說道“就算去找了，也幾乎沒有找到玉兒屍體的可能。所以趙半仙兒您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找不到玉兒屍體也是很正常的。況且像您能掐會算都找不到，換別人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所以您就當這兩百萬，是我出於個人意願送您的。和請您去尋找我兒子屍體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然後就當是滿足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之人的心願，我出錢您去玉兒出事的江邊，就當做做樣子去找一次看看。”
“要是找不到的話，那就說明玉兒就是這命了，本來我也不覺得憑個夢就能找到玉兒的屍體。就當是花錢給我自已買個安心了，趙半仙兒您到時候在江邊幫我祭奠下我兒子就行。要是萬一老天開眼真的找到了，就像趙半仙兒您說的那樣這不是好事一件嗎？我就算賣了房子，也肯定再籌錢重謝您。”
待林母話音落下，我雙手下意識的緊握住了方向盤，深吸了幾口氣後我才說服自已，不要去想這和“白撿”沒區別的兩百萬，放緩了聲音說道“首先孫阿姨，您不要再用敬稱稱呼我了，這個晚輩實在是承受不起。”
“然後阿姨您要明白，我是不可能收下您這筆錢的。我才和師父她老人家學了幾天，還什麼都沒學到呢，不值得您寄予這麼大的期望。您找我師父她老人家問問，才是正經的。”
“而且我覺得既然孫阿姨您，這麼想要把您兒子的屍體找回來。那麼為什麼不親自，去趟W市呢？如果您覺得我真幫的上忙的話，屆時我完全不介意自費陪您同去。就當是做好事幫忙了，您也不必付給我任何酬勞。”
“這...”見我出言拒絕後，林母面露難色“可宋奶奶她向來是不離開村子的，不可能為此事出村。我只能拜託趙半仙兒你...”
“我說了孫阿姨，我可以自費陪您去。”我沉聲道“問題在於這件事，總歸要有您和林大哥在場的。”
“可金子他這兩天...”
“好，那就算林大哥不去，您總要去的吧？阿姨您有兩百多萬的積蓄，路費和僱船的總不是問題不是嗎？”我抓住機會，步步緊逼的問道“實在不行我也說了可以陪您一起去啊，林大哥他身體不方便，但是阿姨您是方便的不是嗎？”
“...”
看到林母再次沉默了下來，我裝作不解的樣子適時問道“難道說...林大哥他不許您去嗎？就因為怕您去了傷心？可您現在這樣天天掛念著小兒子的下落，不是更加傷心嗎？”
“金子他...”林母面色陰晴不定的變幻了許久，似是在考慮什麼事情。我們三人見狀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誰也不敢胡亂開口打擾。都等著看接下來，林母會給出怎樣的回答。
“既然趙半仙兒你這麼說，我還是回家和金子再商量一下吧。”林母最終長嘆了口氣，結束了對這個問題的討論。見狀我們三人頓時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顯然直到最後林母還是退縮了。
“阿姨，我實在不是不明白，這件事有什麼好商量的？”略作思忖之後，我打算往要熄滅的火苗上添勺油“且不討論您做的那個夢是不是真的託夢，您作為母親既然想去看看，林大哥他有什麼理由阻攔您呢？要不您看，我親自去和林大哥說說？”
“別，這就不用了。”林母趕忙阻攔道“這件事趙半仙兒你就不要，和我家金子說了。”
“不行！我非得去說林大哥幾句不可！”我故作憤怒的說道“全天下哪有這麼做兒子的？孝順孝順，連順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孝？我就想不明白了，您明明這麼思念去世的兒子，他這個長子不幫您安排行程就夠離譜了，竟然還要阻撓您？”
“難道林大哥他就沒有反思過，當晚自已弟弟出現意外，他這個陪同在旁邊的大哥也有責任嗎？要是他當時留心點的話，何至...”
不料我話還沒說完，林母忽然面色大變，語氣生硬的打斷了我的話道“可以了趙半仙兒，這畢竟是我們林家的事情，就算金子他有萬般不是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希望你不要，再這麼說他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失言了孫阿姨。”我裝出懊惱的樣子答道“我也是一時情急，實在理解不了這件事，所以有些衝動了，希望您不要見怪。”“沒事阿姨不怪你，這件事也確實是金子他...欸。”林母欲言又止，最終長嘆道“那就這樣吧，謝謝你們和阿姨說這些。另外關於出錢請趙半仙兒你去W市這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要是覺得可以，你隨時聯絡我。此事請千萬不要透露給金子，我這裡先謝謝你們了。”
說完林母也不等我們言語，提著買來的菜匆匆的下了車。
看著林母離去的背影，我不由得感嘆出聲
“看來林家的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複雜的多呀。”
此時坐在後座上的姬桐，從後面用力的拍了下我的肩膀，滿臉壞笑的說道
“喂，趙大哥，剛剛孫阿姨說兩百萬請你去W市幫她找兒子屍姨的時候，你心動了吧？”
“啊？這個...”我面露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有這麼明顯嗎？”
“豈止是明顯，你都快把我想要寫臉上了。”姬桐捂著嘴笑的花枝亂顫“不過也是，去隨便逛逛旅個遊就能拿兩百多萬，換誰怕是都剋制不住吧，你說是不是呀倩兒妹妹？”
“嗯。”
出乎我意料的是，以往調侃我最起勁的師妹宋倩，此刻卻並沒有附和姬桐的玩笑。反而緊蹙著兩道黛眉，微嘟著嘴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凡有點良心的，恐怕都不會去拿孫阿姨的這筆錢吧。我要是答應了，怕是一輩子都在人前抬不起頭了。”我苦笑著搖搖頭，回想著方才林母言行舉止的每個細節，頓了頓道“說回正題，你們有沒有覺得我方才討論到託夢這件事的時候，孫阿姨的表現有些奇怪？我想我沒有猜錯的話，孫阿姨口中所謂小兒子託夢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
“哦？”姬桐饒有興致的追問道“怎麼說？”
“其實當天林懷金母親和我提到她那個夢時，我就感到哪裡有些不對勁了。”我沉吟片刻後解釋道“按照當時林母給我描述的場景，聽著可完全不像長江航運的水道，倒像是某些普通河流岸邊的樣子。”
“還有剛剛我開啟地圖，讓林母指認自已夢到的地方時。雖然表面上她看的非常認真，但我感覺不出她是在比對自已夢中的場景。最後指認出的那個地方，和之前林母描述的也只能說有點類似罷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有託夢，而且林母她自已也很看重那個夢裡所見的景象的話。難道不該反覆辨認其中的每個細節，然後再找相似的場景糾結該選哪個嗎？可我看林母在指認場景時根本就隨意的很，也沒像開始我給她看事發地點照片時那樣，反覆確認和審視好久。”
“趙大哥按你這麼說，確實孫阿姨的反應很奇怪。”姬桐也斂起笑容認真的說道“感覺從上車之後，孫阿姨就一直像讓趙大哥你答應，幫他去W市找兒子的屍體。其餘的事情，她好像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我在想...”此時少見一直沉默不語的師妹宋倩，忽然開口打斷了我們的話，按著額頭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們是不是從一開始，想的方向就錯了？”
“啊？”我訝然道“一開始方向就錯了？師妹你說的是哪個一開始？”
“或者說，我們一開始就想的太過保守了。”宋倩臉色此刻微微有些泛白，聲音輕顫的說道“有沒有可能，林懷金他想向自已母親隱瞞的，並不是弟弟林懷玉中邪了。而是弟弟林懷玉，是被自已殺了？”
彷彿有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抽乾了車裡的全部空氣。我和姬桐都因為師妹宋倩的這句話，而下意識的停住了呼吸。許多之前覺得奇怪的散碎片段，沿著這個思路迅速串聯了起來。當幾秒鐘後我們再抬頭對視時，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懼。
“...好像。”我嚥了口唾沫潤了潤髮乾的喉嚨道“真的有這種可能啊？”
“師兄，姬姐姐，你們看。我們一直覺得林懷金在阻止自已的母親，去找弟弟的屍體，甚至提都不許和外人提。那麼會不會是因為，林懷金不僅不希望母親去找弟弟的屍體，也不希望任何去找到弟弟的屍體？”宋倩顫聲道
“因為他弟弟的屍體上，可能就藏著他謀害親弟的證據？我們村附近是沒有水的，所以村裡長大的林家老二不會水很正常。可他們在W市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真的沒去學過游泳嗎？既然沒有喝醉的話，真的那麼輕易就會淹死嗎？”
“拋開林懷玉到底會不會游泳這點暫且不談，要是按照W市警方那邊的說法。林懷玉在出意外之前，是和哥哥林懷金髮生過長時間的爭吵吧？怎麼突然就和好了呢？按照我的理解，只能是其中一方突然有了大幅度的讓步。倘若這個做出大幅度讓步的人是林懷金的話，會不會他當時就已經想好了要...”
後面的話師妹宋倩並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是我和姬桐都明白後者要說的是什麼。如果真的這個原因的話，那麼林懷金這番假裝自已中邪的表演，確實是沒有用力過度。我能充分理解後者為什麼，非要花這個錢去求我師父給他辦場驅邪儀式。
“但他們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啊...”我有些遲疑的說道“真的會下此狠手嗎？”
“正因為是親兄弟，所以才會下此狠手吧。”姬桐淡淡的說道“畢竟要是外人的話，就不必擔心會和自已爭遺產了。”
“如果可能的話，我當然希望自已猜到是錯的。”宋倩垂頭喪氣的說道“但是我怎麼覺得，這事越想越覺得是真的。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奶奶說的對，這事就到此為止吧。而且要真是我猜的這樣，那麼去找林懷金探口風什麼的根本就沒有意義。”
“怎麼能就這麼算了！”姬桐當即表示反對道“如果倩兒妹妹你猜的是真的，那麼這可是謀殺啊！”
“所以呢？”宋倩神色頹唐的說道“你想讓剛送走丈夫和小兒子的孫阿姨，再看著自已僅剩的兒子，蹲幾十年監獄嗎？”
“我，這...”姬桐面露不忍之色，內心掙扎了片刻後還是忍不住說道“那就放任林懷金這麼逍遙法外嗎？他可是殺了自已親弟弟啊？這事難道就這麼算了？”
“咳咳，我說...”我強行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道“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林家老二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畢竟還是個未知數，桐桐你先別這麼激動。我覺得倩兒說的對，這事我們還是不要查下去了。要是平白無故冤枉了人，也不太好...”
“趙大哥你也這麼說？”姬桐神色失望的看著我，少見的露出了生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