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蘇青玉再也忍不住了，她臉色驟變，飛快地起身，捂著心口走到一旁，扶著牆一陣陣作嘔。
偏她自上花轎後，連口水都沒有喝，哪怕噁心反胃的厲害，也只吐出了一些酸水。
什麼也吐不出來，胃裡卻仍舊一陣陣翻滾……
蘇青玉難受極了，小臉慘白，眼眶泛紅，像是被人狠狠欺負過，配上她清冷的面容，有一種極致的矛盾，讓人……
萬巡州眼中閃過一抹懊惱與自責，有那麼一剎那，他差點衝過來扶著蘇青玉了，可他生生忍住了，甚至還刻薄地道：“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了。就你這樣的，你還打算跟我好好過日子？”
“啪！”蘇青玉猛地轉身，抄起桌上裝著餃子的盤子，就砸向萬巡州：“姓萬的，你是不是當我好欺負？你是不是以為……我遠嫁江南，無孃家給我撐腰，就要任由你們萬家宰割？你是不是以為，我無路可走了？”
“哎喲……”萬巡州沒有防備，被砸了個正著，落了一身的餃子不說，還被盤子砸了一下，痛得他哇哇大叫，飛快地爬起來。
蘇青玉卻不解氣，又抄起桌上的酒壺、酒杯、點心砸了過去：“我叫你欺負人！我叫你沒個規矩樣！我叫你衣不脫，坐在我的喜被上……”
“喂喂喂，你幹嗎？我告訴你，你別過分哦。說要好好過日子的人是你，說能接受的人也是你……你這是出爾反爾，不講信用。你們這些侯門世家的大小姐，都這麼不講道理的嗎？”萬巡州被砸了一臉的酒水和點心，很是狼狽。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反擊回去，甚至都沒有阻擋，只不斷後退。
他怕，他伸手阻擋，砸在他身上的盤子，會反彈回去，砸在蘇青玉身上。
“你也知道，我是侯門世家的大小姐……那你就該知道，我是金尊玉貴養大的，我是被人寵壞了的……不然，你以為，就憑你一個商戶子，也能娶我！”被家族賣給商戶為妻，已經足夠叫蘇青玉難堪了。
她忍著所有不適與屈辱，想要好好過日子，已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可是……
她的丈夫，卻不給她機會。
既然如此，那這日子就別過了。
【就憑你一個商戶子，也能娶我】
萬巡州看著蘇青玉，眼中閃過一抹自嘲，閃躲的動作停了下來。
“嘭”的一聲響，一盤子點心，連盤子帶點心，正中萬巡州的腦門。
盤子摔落在地，點心砸了萬巡州一臉。
萬巡州沒有動，只看著蘇青玉，蘇青玉也僵在原地。
時間和空間，在一刻靜止，二人就這麼看著對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我……”蘇青玉率先開口，懊惱又自責地低下頭：“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她就是那個意思，她對這個出身商家，毫無禮儀教養的商戶子很不滿，也看不起對方。
可是……
在此之前，她並沒有。
在拜堂之前，她也是有期待的，也是想要努力好好過日子的。
啪嗒…啪嗒……淚水無聲的，從蘇青玉的眼眶滑落，一顆一顆，重重地砸在地上。
刻薄、傷人的言語，比刀鋒還要尖銳。
她說了不該說，也不能說的話。
這不像她，她覺得……她似乎是瘋了！
“沒有關係。”萬巡州回過神，垂眸，掩去眼中的受傷。
他笑了一聲，無事人一樣，抹掉臉上的點心屑，輕佻地走到蘇青玉面前，手指託著蘇青玉的下巴，強迫蘇青玉抬頭看他：“娘子，你現在還覺得……我們能好好過日子？”他就這麼一個人，註定不能有出息，註定要被人看不起。
“只要你能，我就能。”蘇青玉已收住眼淚，只是眼眶仍舊泛著紅。
她很不習慣與異樣這樣的親密，本能地想要後退，可想到對方是她的夫君，蘇青玉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強忍與害羞是有區別的，萬巡州嗤笑：“你連我的碰觸都難以忍受……你怎麼跟我洞房，跟我好好過日子？”
“我只是不習慣，被人碰觸。”蘇青玉忍著不適，看著萬巡州的眼睛。
萬巡州有一雙很美的眼睛，眼中彷彿有星光，綴滿了溫柔與繾綣，讓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是不習慣被人碰觸，還是不習慣被我碰觸？”萬巡州定定地看著蘇青玉，眼神深邃專注的，彷彿要將蘇青玉刻入其中。
“都有！”蘇青玉沒有逃避，也沒有避重就輕。
“所以，娘子你是在告訴我，今晚可以洞房了？”剛正經沒兩秒的萬巡州，又恢復浪子樣，輕佻地摟著蘇青玉的腰，將人扣到自己面前。
“今晚不行！”蘇青玉全身僵住，卻沒有掙扎。
她看著萬巡州的眼睛，認真地解釋：“我是熱孝內出嫁，我要給我娘守孝……三年，你給我三年的時間，我也給你三年的時間，我們這三年，試著瞭解對方，熟悉對方……試著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我若不願意呢？”萬巡州輕笑，雙眼熠熠生輝，蘇青玉差點被閃花眼，她暗自呼了口氣，才冷靜下來：“三年後，你以三年無子為由休了我。或者你娶二房，像你父親一樣，兩頭都是正妻，我可以接受。”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萬巡州再不是個東西，也比那東西強百倍！”萬巡州咬牙切齒，狠狠地瞪了蘇青玉一眼，壓抑著怒火警告蘇青玉：“別拿那個狗東西，跟我相提並論，永遠都不可以！”
萬巡州那雙笑不笑，都像是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只有凌厲迫人的鋒芒與涼薄，沒有一絲情意。
蘇青玉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萬巡州，忘了呼吸。
這個男人，似乎不像他表現得那麼油膩浮誇，所以……
到底，哪個才是他？
蘇青玉的傻樣取悅了萬巡州，萬巡州大笑一聲，抱著蘇青玉身形一轉，而後輕輕一個用力，將人推到床上：“行了，我的小娘子，你好好地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萬巡州轉身往外走，走的時候，還不忘朝蘇青玉揮揮手：“不用等我，我不回來！”
“啪”的一聲，門開啟，隨即又關上了。
蘇青玉躺在床上，看著萬巡州一點點消失在黑暗中，目光透著深思與不解……
她在萬巡州的身上，感受到了，只有在皇城司副指揮使陸九淵身上，才感受到的壓力。
是她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