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巡州沉默了。
他沒有迴避蘇青玉的目光，但他沉默了。
沉默可能是拒絕，也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青玉不知道萬巡州是哪一種，她只看著萬巡州，無聲地告訴萬巡州，她不接受拒絕，她今天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萬巡州不想待在新房，去青樓可以，為什麼要鬧得人盡皆知，害她顏面掃地，成為蘇州城的笑話。
“我……”在蘇青玉的堅持下，萬巡州還是開口了，可只說了一個字，他又說不下去了。
“就這麼難以啟齒嗎？”蘇青玉有些受傷地道：“我自認在嫁給你的這段時間，除了沒有與你同房外，我做到了一個妻子，該做的一切；做到了我說的，好好與你過日子。夫君你呢？你真的有，好好與我過日子的念頭嗎？”
萬家作坊失火，萬巡州失蹤……當時的萬家群龍無首、亂成一鍋粥，跟隨萬家多年的掌櫃，都卷著銀子跑了。
她剛嫁入萬家，對萬家沒有一點感情，對萬巡州就更沒有感情。
她會留在萬家，會想盡辦法解決程家的刁難，趕去揚州求人，不過是因為她嫁給了萬巡州，她在盡她身為人婦的職責。
她做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可萬巡州是怎麼回報她的？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成了蘇州城的笑話。
她現在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就這麼難嗎？
蘇青玉看著萬巡州，眼中滿是失望……
算了，萬巡州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吧。
蘇青玉閉上眼，轉身欲走。
萬巡州慌了，他不顧虛弱的身體，急忙伸手拉住蘇青玉：“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
“啊……”蘇青玉沒有防備，萬巡州的力氣又太大，被萬巡州一拉，蘇青玉直接就朝萬巡州栽了過去。
“小心……”萬巡州也發現了自已失誤，想要補救，可受傷的手不聽使喚，身上也因發熱力氣不夠，想要去抱蘇青玉，卻差點把自已給摔下了床。
“嘭”的一聲，最終兩人摔作一團。
蘇青玉趴在萬巡州的腿上。
萬巡州一半的身子在床外，一半的身子在床上。
受傷的手，環在蘇青玉的腰上，滲出血的傷口，染紅了蘇青玉背上的衣服。
“血……你流血了！”萬巡州嚇得臉都白了，聲音都是顫的，想要抱蘇青玉，又不敢：“青玉，你流血了。”
蘇青玉一僵，眼神慌亂，卻強自鎮定地問：“哪……哪裡流血了？”不是吧，她記得她的月事……
好吧，她的月事，確實是快要來了。
不會這麼巧，今天這個時候來了吧？
可她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痠痛都沒有感覺到。
啊，她臉丟盡了！
蘇青玉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捂著臉，飛快地爬起來。
因為起得太急，手不小心在萬巡州腿上滑了一下，也不知道碰到了哪裡，只聽道萬巡州悶哼一聲。
蘇青玉無暇顧及，她將雙手背在身後，轉身往外看，想要看血多不多，顏色如何……
她要知道，她裙子上的血，是什麼時候滲出來的。
要知道，她剛剛可是從外面進來，一堆人看著呢。
只要想到，被一堆官差，她裙子後面有血，蘇青玉就感覺到窒息。
就在蘇青玉幾近崩潰之際，萬巡州疼過去了，緩了口氣，略帶微笑的開口：“腰，在腰上。”
蘇青玉愣了一下，也不往後看了，手也不捂在屁股上了，直接問萬巡州：“你說在哪？”
“腰上……這裡……”怕蘇青玉不知道，萬巡州還指了指自已的腰背上方，擔心地問：“青玉，你是受傷了嗎？疼不疼？”
萬巡州想要下床，發現雙腿間還有一些疼，身體也虛弱，又忍住了，只能擔心地看著蘇青玉。
蘇青玉一看萬巡州指的地方，就鬆了口氣。
她拍了拍衣裙，指著萬巡州受傷的手，一臉無語地道：“有不有可能，那是你手上的血？”
萬巡州手上的繃帶，已被鮮血染紅，看著還在滲血。
“我去找大夫來，重新給你上藥。”萬巡州不想回答，那就別回答好了。
她還不想知道呢。
蘇青玉說完，轉身就往外走了。
“娘子，我……”萬巡州見蘇青玉走了，頓時急了，連忙出聲喚她。
蘇青玉聽到了，沒有回頭。
眼見著蘇青玉就跨過門檻了，萬巡州急了，不管不顧地大聲道：“我那天故意鬧的人盡皆知，是為了……以後，你回京，那人會知道，我們沒有同房，他就不會介懷……我……我……”
萬巡州聲音哽咽，發現自已說不下去了。
他當時就沒有想過，與蘇青玉好好過日子，也沒有想過與蘇青玉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當時的他，厭煩這個，明明被家族拋棄了，還高高在上、認不清自已處境的所謂貴女。
當然，他厭煩歸厭煩，卻還是為她想好了後路。
全蘇州城的人都知道，他新婚夜與名妓把酒言歡到天亮，知道他們沒有同房。
日後，蘇青玉要和離回京，便是沒辦法嫁入左相府，有未成同房的事情在，要嫁給別的官員也會容易一些。
這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他一個紈絝浪子，隨時都能浪子回頭。
女子卻是不易。
他當時雖不喜歡蘇青玉，卻還是想為她打算好。
“你什麼？”蘇青玉的右腳抬起，正要跨過門檻，聽到萬巡州的話語，她收回了邁出去的腳，轉身，冷笑地看著萬巡州：“你這麼高尚？你這麼為我著想？”
蘇青玉怒極反笑：“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為我好，為我著想！”
“你不喜歡，對嗎？”被罵了，萬巡州不僅沒有低落、生氣，反倒整個人都興奮了。
那雙因發熱而通紅的眸子，此刻亮得嚇人。
“我怎麼會不喜歡呢，我喜歡得緊。”蘇青玉扯動嘴角，做出一個笑樣，朝萬巡州福身：“多謝夫君為我著想……待日後我和離另嫁，一定給夫君你送喜帖。”
“不，你就是不喜歡，不高興！”萬巡州只覺得，全身力氣都恢復了，他強撐行下床，急切地問道：“你沒有想過，回京是不是？”
“不，我一定要回京！”蘇青玉臉上的笑容一收，面容肅穆而冷厲。
“嘭”的一聲響，萬巡州從床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