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止容向來敬重凌宵這個師兄,見凌宵似有不高興,蘇止容急忙解釋:“師兄,我不是與你見外,實在是不敢驚動……”
“小書呆,少迂腐……什麼驚動不驚動的,我爹都沒有你迂腐。”凌宵卻是不聽,他拉著蘇止容,走到案桌前:“來,給我爹,你們院長挑一盞獨一無二的燈。”
凌宵興致高昂:“你們院長、我爹要是高興了,他給我的物件,隨便也比澄泥硯強。這麼算來,還是師兄我,佔了你的便宜,搶了你給同窗的禮物。”
凌宵這麼一說,蘇止容就寬心了:“師兄你這是哪的話,院長要是喜歡,我那好友高興還來不及呢。”
是他太小心了。
一方澄泥硯罷了,等他以後回師兄的禮就是了。
青玉的事,才是頭等大事。
他不可能,耽誤了青玉的事。
要是院長和書院的先生,都用上青玉那個作坊產的蠟燭與燈臺,青玉作坊裡的蠟燭與檯燈,必然會成讀書人,爭相追捧的物件。
“這燈臺的花樣,居然不是一樣的。”凌宵等蘇止容,把包袱裡的燈臺和蠟燭取出,就不客氣地自已上手了。
“這青遠書院的燈臺最多,適合我爹和我師叔們。這蟾宮折桂適合止容你。打馬遊街這個,我就要了。”
凌宵坦蕩無比,一點也不跟蘇止容見外,讓蘇止容也輕鬆了許多。
說真的,他先前還擔心,要怎麼才能完成青玉的交代,把這些燈臺與蠟燭,送到最合適、最能替青玉宣揚的人手裡。
凌宵師兄這一次,不僅是幫了青玉的大忙,還幫了他的大忙。
凌宵進來後,宋景安就被晾到一旁,沒人搭理他,也沒有人看他。
宋景安自知理虧,也不敢說什麼,只默默地站在一旁,暗暗從蘇止容與凌宵的對話,猜測蘇青玉給蘇止容的信上寫什麼。
宋景安自然聰明,蘇止容也沒有防著凌宵,宋景安已經能拼湊個七七八八。
得知蘇青玉無事,宋景安暗暗鬆了口氣。
見蘇止容主動把,蘇青玉送來的蠟燭與燈臺,送給凌宵,宋景安有羨慕,更多的還是酸澀。
以前……
蘇青玉送來書院的東西,除了蘇止容那份,就只有他有。
現在……
宋景安滿心感傷。
可很快,他就感傷不下去了。
他一個恍神的功夫,凌宵就要把,蘇青玉送來的蠟燭與燈臺分完了。
宋景安心下一緊,顧不得難受,連忙上前,扯出一抹討好地笑:“止容,你的好友說,這些燈與蠟燭,是送給你同窗用的,我也是你的同窗,你能不能給我一份?我保證,會好好使用,不會叫你失望。”他再不會,叫青玉失望了。
宋景安眼巴巴地看著蘇止容,眼中滿是乞求與渴望。
蘇止容心軟,看著可憐兮兮的宋景安,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凌宵卻是不客氣,他用微笑的語氣,說著最冷酷地道:“你,不合適。”
凌宵開了口,蘇止容再說,就沒有那麼難了:“凌師兄說的對,景安,你確實不合適。”
宋景安心臟一緊,只覺得有一隻大手,緊緊拽著他的心臟,又疼又酸,難受得他險些落淚。
宋景安嘴唇微抽,呼了口氣,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我今年就要參加科舉,院長說……頭三甲,必有我的名字,我是最合適的人。”
蟾宮折桂!
打馬遊街!
他曾向青玉許諾,但他蟾宮折桂、高中狀元那日,就是他娶她過門之時。
他也曾向青玉請求過……若他高中,打馬遊街,記得帶一朵花去看他遊街。
他誰的花都不接,誰的花都不簪,只接青玉的花,只簪青玉的花。
她等他娶她。
他等她為他簪花。
這是青玉,為他制的燈臺,為他制的蠟燭。
他想娶她,想要護她一生,免她受風霜。
可帶給她的,卻只有傷害。
宋景安深吸了口氣,不讓眼中的淚落下。
他勉強笑著道:“院長的友人皆是大儒名士,普通讀書人能看到的,就只有三年一次,高中科舉的人。止容,你相信我,今年的前三甲,必有我的名字。”
蘇止容眼中的堅定,隱隱有散開的趨勢……
宋景安的話,有道理。
然,不等蘇止容作出決定,凌宵開口:“你想過,你的母親嗎?她要知道了你的念念不忘,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你能預料嗎?你能阻止嗎?”
凌宵上前一步,逼近宋景安。
宋景安本能地後退。
凌宵嗤笑,嘲諷地開口:“宋景安,別把自已看得太高……別說什麼前三甲,就是狀元,三年就能出一個。翰林院那些老翰林,不是狀元,就是榜眼、探花。”
“對普通人而言,高中狀元是光宗耀祖的事,對你們家而言,高中狀元只是開始。”
無視宋景安慘白的臉,凌宵咄咄逼人道:“狀元受封是七品,你父親是一品大臣。一個一品大臣的家眷,要收撿一個商人,不是你這個小小七品狀元,能阻攔得了的。”
“為了止容的朋友好,你最好的做法,是回家做一個乖兒子,什麼都不要做,你明白嗎?”
宋景安初時,確實是被凌宵說的幾近崩潰,開始懷疑自已。
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了
他抬頭,與凌宵對峙:“你,是故意的!”故意針對我!
“你且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凌宵模糊重點,避重就輕道。
“只要能自圓其說就是道理,有道理並不表示是對的。”若先前只是懷疑,現在宋景安就可以肯定了。
他逼近凌宵,壓低聲音道:“凌宵,收起你那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別破壞她平靜的生活。”
“平靜?”凌宵也同樣壓低聲音,嘲諷地道:“母親死的冤枉、熱孝內被遠嫁、如同喪家之犬一樣,被人趕出京城、驕傲的她被迫求人……你覺得,她的生活平靜嗎?”
凌宵說完,後退了一步,冷著臉道:“宋景安,你父母一心為你打算,對你做過最壞的事,不過是取消了你的婚事……可你知不知道,有些人的父母,生啃孩子肉、生飲孩子的血,還尤嫌不夠。”
凌宵嘆息了一聲,右手重重地,按在宋景安的肩膀上,似警告又似勸慰地開口:“宋景安,放過她吧。”
也放過你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