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宦子弟,是哪個大人的公子?”
萬巡州的老師慘嗎?
當然慘了。
為學生出頭,卻落得聲名掃地,功名被除,被掃地出門的下場,這怎麼不慘。
蘇青玉也看出了,萬巡州老師的迷茫與痛苦,知道他此刻需要人安慰、需要人與他同仇敵愾,痛罵權貴,可是……
蘇青玉並沒有,安慰對方的打算。
這世道誰不委屈,誰不慘。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那麼多是非黑白。
遇到問題,解決問題,解決不了就蟄伏。
痛罵,於事無補。
“我……”萬巡州的老師,還沉浸在自已的痛苦中,聽到蘇青玉的問話,他有片刻的怔忡,愣了一下才不確定地道:“我聽人說,好像是吏部郎中家的公子。”
“好像?先生你事後,沒有打聽過,你得罪的是哪家的公子,沒有想過上門賠罪嗎?”得罪了什麼人都不知道,蘇青玉只想說,萬巡州的老師,落得如此下場,真的不冤。
“賠罪?”萬巡州的老師,一臉的不能理解:“可是……錯不在我呀!”
“錯不在先生你,為何先生你會被革除功名?”蘇青玉面無表情地反問。
萬巡州的老師,頓時就激動了:“是他們冤枉我,誣陷我,陷害我!”
“人證,物證俱在……先生你沒有辦法,證明自已的清白,誰相信錯不在先生呢。”蘇青玉見萬巡州的老師,只有氣憤、不甘,並沒有反省之意,也不再多言,只問:“先生你確定,你得罪的那位公子,是吏部郎中的兒子嗎?” 讀書人與她這種俗人不同。
讀書人清高自傲,眼中非黑即白,而她……
她虛偽、世俗,眼中只有輸贏,沒有黑白。
“那些人證與物證,都是……”萬巡州的老師,很是激動的想要為自已辯解,蘇青玉卻是不給面子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先生您是被人陷害的。先生,您確定,陷害你的人,就是吏部郎中的兒子嗎?或者,需要我請人去打聽一下?”
萬巡州的老師,有些難受地閉上嘴,思索了一下,才肯定地點頭:“確定,我聽同僚說過一嘴,就是吏部郎中。”
“好。”蘇青玉轉動了一下手中的鐲子,暗自在心中感嘆了一句,萬巡州的運氣真好。
她大伯孃的女兒,蘇夢婉定下的親事,正是吏部侍郎家。
蘇夢婉當時應承了,欠她一個人情,並拿了玉鐲為證。
現在……
蘇青玉摩挲著鑼子,看著萬巡州的老師:“先生,我替你解決京中的事,恢復你的名聲與功名,你原諒我的夫君,重新收我的夫君為關門弟子,悉心指導他科舉。先生意下如何?”
萬巡州的老師一怔,有些結巴地道:“如,如果我……我不答應,收下萬巡州呢?”
蘇青玉微微一笑:“這是一個交易,謝先生。”
“我是冤枉的!”你有能力幫我,為什麼不幫?
後面那句話,萬巡州的老師沒有說出來,但渾濁的眸子滿是控訴。
“我的夫君,也是受長輩拖累,他也是冤枉的。”蘇青玉沒有與萬巡州的老師,講大道理的想法。
現在,不是她求人,也不是她著急。
蘇青玉起身,朝萬巡州的老師,福了福身:“先生好好想清楚……我只給先生半天的時間考慮。天黑之前,我帶我夫君回府,先生若仍無決定,那這個交易便作廢。”
說完,蘇青玉轉身就走,只留下萬巡州的老師,一臉痛苦為難地坐在原地。
……
蘇青玉說到做到,天黑之前,萬巡州仍舊沒有清醒退燒,但蘇青玉已經通知萬家的夥計備車,他們要回去了。
萬巡州不是外傷,不存在不能移動的可能,隨時都可以回去,大夫也沒有異議。
回自已的府上,總比在書院方便。
萬家的夥計也想回去,蘇青玉一發話,夥計就以最快的速度套好了馬車,將萬巡州背了起來。
“你們先出去,我去向謝老先生告個別。”蘇青玉看了一眼門口,沒見萬巡州老師的影子,眸光沉了沉。
她跟夥計說了一聲,就出去找人了。
她是說了,要讓萬巡州的老師自已選,可是……
她不接受拒絕的答案。
萬巡州的老師很好找,他仍舊坐在,上午與蘇青玉談話的涼亭。
他坐那裡,還保持著蘇青玉離去前的姿勢,整個人看上去滄桑又狼狽,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酸與無力。
蘇青玉卻是心硬似鐵,神色都沒有變一下,淡漠地開口:“我家夫君給先生添麻煩了,我代我家夫君,來向先生道個歉,同時向先生辭別。天快黑了,我們要準備回去了。”
“回,回去?”萬巡州的老師,有些遲鈍地動了動僵硬地脖子,一臉遲疑地看著蘇青玉。
“先生,天黑了。”蘇青玉又重複了一遍。
她說了,天黑之前他們就要走,她要得到答案。
“那……”萬巡州的老師遲疑了一下,隨即閉上眼,痛苦地道:“那便走吧。”
他很想還自已一個清白,可卻做不到,拿這種事做交易。
功名能做交易,那他們這些讀書人,與眼中只有利益與銀錢的商人,有什麼區別呢。
蘇青玉怎麼可能,會這麼走。
她微笑地看著萬巡州的老師:“先生可有孩子?你的子孫後代,有科舉的打算嗎?”
不等萬巡州的老師回答,蘇青玉又道:“吏部掌管官員的任命,若無法中得前三甲,其他不管什麼名次,要任官都需要經過吏部。先生你確定,你的事不會影響到,你的子孫後代?”
說到這,蘇青玉又嘆息地補了一句:“吏部郎中家的那位公子,想來不是什麼心虛寬大之人。若不然,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毀了先生你的前途與名聲。”
“得罪這樣一個小人,先生你不為自已考慮,也得為你的後代子孫考慮。”
“他們的未來和前途,不能折在你手裡。”
“先生,請您三思。”
蘇青玉說話間,重重地作了一個揖,無聲地請求……
也請別毀了,我夫君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