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已人插刀，才是最狠的。
萬巡州知道，他沒有辦法，拒絕他母親的請求。
他母親已經瘋了，他不敢保證，他母親會不會發瘋的，把一切都說出去，毀了他祖父全族。
是以，再艱難，他也要向蘇青玉開口。
“我們談一談？”萬巡州收拾好心情，從祠堂出來，找到了剛給母親上完香的蘇青玉。
“可以，去花廳。”萬巡州向來是一副吊兒郎當樣，極少會露出嚴肅的樣子。
但每一次，萬巡州嚴肅起來，都是有大事。
蘇青玉沒有拒絕，尋了一個正式的場合，以示尊重。
“程管家的賠償銀子，按程管家兒子提的給。另外……”萬巡州在祠堂，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話到嘴邊，他仍舊是難以啟齒。
他有什麼資格，要蘇青玉毀掉，那張能讓程家賠到傾家蕩產的契約嗎？
萬家作坊被燒的時候，他不在。
程家拿著契約，逼蘇青玉還銀子的時候，他也不在。
蘇青玉奔波百里，去揚州求人遭冷遇的時候，他還是不在……
他什麼也沒有做，現在卻要求蘇青玉，把她辛苦謀劃來的利益拱手讓人。
他真的，說不出來。
“與那張花燈的契約有關？”蘇青玉何其聰明，看萬巡州羞愧難忍的樣子，心裡就猜到是什麼事了。
這就是，是一家不好的地方。
不管是天大的事，只要扯到一家人，那就是家事，必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涉及到殺人放火，那也是家事。
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天大的事，只要是家事，就必須不能計較。
蘇青玉真的，不意外。
畢竟，京城的蘇家，就是這麼辦的。
“是。”萬巡州艱難地開口，借喝茶掩飾了眼中的難堪與無力。
“程家有什麼要求？又給了什麼補償？”她就說，萬巡州原先看她的眼神，怎麼那麼複雜，合著是在這裡等她。
蘇青玉也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
和萬巡州一樣，都是借喝茶掩飾真實的情緒。
不過，她掩飾的是嘲諷。
“程家……要求，你毀了契約。”雖然難堪，可開了口，再往下說，似乎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萬巡州強迫自已，與蘇青玉對視：“給出來的條件是……程家的家業，我有權繼承，但有條件。”這當然，是他母親爭取來的。
或者說，她母親圖的，就是程家的家業。
為此，不惜逼死他這個兒子，毀掉他原本可以擁有的幸福。
“什麼條件？”蘇青玉有一點興趣了。
程家賠出四十萬兩白銀，能叫程家傾家蕩產，但並不表示，程家只值這麼一點銀子。
生意人，手中的能動用的錢財地，都不會太多。
程家要一口氣，拿出四十多萬銀子，必然要賣鋪子、賣產業……
生意場上向來無父子，程家出這麼大的事，程家的競爭對手，必然不會放過，這個能蠶噬程家的機會。
所以說，程家賠出這筆銀子，會傾家蕩產也沒有錯。
事實上，蘇青玉也沒有想過，程家會真的賠出這筆銀子。
他們再怎麼樣，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有些事就說不清。
就像程家當初拿著契約，也不是真要逼萬家賠銀子。
若她猜的沒有錯，程家應該是圖萬家什麼。
“一年為期……我與程家業，各自經營一間鋪子。在此期間，不接受家裡的幫助，只憑自已的能力經營。一年之後，誰手中的產業值錢，程家的家業就由誰繼承。”萬巡州說完，又連忙補了一句：“當然，我不需要改姓。” 蘇青玉嘲諷地冷笑：“聽著很公平，但事實上，一點也不公平。”程家業頂著程這個姓氏，天然在商場上，就有優勢。
再說了，所謂的不接受家裡幫助，這一條也十分的寬泛……
什麼樣的情況下，才叫不接受家裡幫助呢？
與家裡正常的生意往來，算不受家裡幫助吧？
“我知道不公平，但我應了。”萬巡州沉聲說道。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她不相信，萬巡州看不出來，這其中的陷阱。
萬巡州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蠢。
“與程家業，爭奪繼承權，是我母親的要求……我對程家的家業沒有任何想法。我會應下，只為了讓我母親死心。”他母親答應了他的，只要他應下此事，往後餘生都不會再管他，再插手他的生活。
當然，他祖父的秘密，她也會帶進墳墓裡。
是以，萬巡州應了。
蘇青玉笑了，笑的輕靈又悅耳：“你如了你母親的願……你母親也達到了，自已想要的目標。程家也藉機，不用給我賠償了……你們一家子都滿意了，那我呢？”
蘇青玉臉上的笑容，倏地收起，沉著臉看著萬巡州：“我得到了什麼？”
萬巡州看著蘇青玉眼中，狼狽難堪的自已，艱難地開口：“是我，對不起你。”
“這就夠了？”一句對不起，就夠了？
倒是比她爹強，她爹至今都沒有，跟她母親、跟她說一句對不起。
她爹至今也不認為，自已有錯。
“這筆銀子我會賠給你。”他先前賣了名下的船，籌了一大筆銀子，但那點銀子買宅子足夠，跟四十五萬兩的賠償款相比，卻是遠遠不夠。
但萬巡州有信心：“給我三年的時間，我會把這筆銀子，連本帶利地賠給你。”
“我憑什麼相信你？”萬巡州果然不簡單。
敢許下三年的時間，賺下四十多萬兩鉅款的承諾，這個男人比她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沒。
萬巡州默了一下，道：“你知道，先前最愛的龍鳳盒子燈嗎？”
他不想說，被蘇青玉懷疑，他感覺到了受傷。
然，想到自已這些年的行為，又沒有底氣怪蘇青玉。
“所以，你父親處心積慮設局，又是殺人又是放火，圖的就是龍鳳盒子燈？”
“嗯。”不僅僅是龍鳳盒子燈，還有剩下的半本萬氏宮燈。
但這些，他不能告訴蘇青玉。
萬氏宮燈背後，藏著太多太多，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
一個盒子燈，就足夠冒險了。
要拿出更多，他……他母親，甚至是蘇青玉，都沒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