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船長的命令,整艘遊輪從上到下依次亮起耀眼的星燈,比尋望平常見到的最高階手提式星燈還要亮十倍以上,強烈的光芒驅散黑暗,以遊輪為中心,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開闢出方圓百米的藍色領域。

明亮的燈光下,尋望終於明白了這片海域為什麼叫做“帷幕之海”。

陸地上的迷霧地和城市的交界線其實並不明顯,只有淡淡的霧氣飄蕩,直到再深入幾公里才會漸漸變濃。

然而在這片汪洋大海上,星燈塔的淡藍色光芒在船隻十海里以外的地方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堵比天還高的、一望無垠的白牆。霧氣濃得有如實質,仿若從天而降的巨大帷幕,將這一小片被星光護佑的海域密不透風地圈禁起來。

淡藍色光芒在帷幕前成了一道細細的淡藍色光線,也就是傳說中的星光交界線。

船在這帷幕下似乎只是連微塵都不如的存在,尋望眺望著那偉岸的霧牆,不由心生一種念頭——如果沒有星燈塔,恐怕那磅礴的霧氣會在眨眼間吞噬整片海域,甚至是整片大陸。

在沒有創造出星燈的千年前,人類到底是如何生存的?

如今的文明,又該是多少人在絕境中薪火相傳才苟延殘喘地發展下來?

而在海的對面,其他的文明,真的還有殘留嗎?

被大霧阻隔的孤島們千年來就這樣在寂靜中遙遙相望,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除卻自已以外的,人類的餘火。

晉雲聲不知何時站在了尋望身邊,他的唇線抿得平直,瞳孔中的藍光躍動如冷色的火焰。

他輕聲道:“迷霧將大陸關進籠子,大陸又將人類關進籠子。所以我每年來看一次,想告訴自已,遲早有一天,我們能將籠子開啟……”

“去探索,去夢想,去發現。”簡朝卿接道。

旁邊,嚴鈞架設好了攝像機,正在除錯焦距,路逢雪愣愣地看著天之帷幕,久久沒說話。

過了片刻,霍濁水的聲音猛然響起。

“風暴要到了!”

“——拋錨,護航!”

只聽轟然一聲,前所未有的狂風襲來,玻璃房頂的星燈被刮落,狠狠砸在牆上,一個水手敏捷地爬上來將它重新固定好。

遊輪緊急將鑲嵌著防水星燈的錨拋入海中,勉強穩住船體的平衡。

尋望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看見瓢潑大雨洪水般傾瀉而下,奔騰的海嘯自帷幕中現出身形,震耳欲聾的聲音充斥著他的耳膜,燈影搖晃,彷彿末日已至。

遊輪劇烈地顛簸著,幾度被淹入浪中,霍濁水熟練地控制船體迅速浮水,不被浪潮席捲。

“B級航海家,名不虛傳。”徐宜君沉聲道。

“過來了!”就在此時,路逢雪一聲驚呼,但她眸中閃爍的卻是驚喜的光芒。

只見遠處的帷幕旋渦般從中捲動,緊接著如被巨人用盡全力砸了一拳,洞穿出一個龐大的缺口,海嘯伴著毀天滅地的龍捲風湧過缺口,摧枯拉朽而來。

就連星光邊界線也因此變得模糊,上百米高的海浪用至少每秒一海里的速度傳播,整個地平線都掀起了看不到盡頭的巨浪,尋望很確定,這樣的災難在他曾經的世界從未出現過,人類面對這種級別的海嘯除卻逃亡無計可施。

霍濁聲嘶聲大吼:“全體都有,抓穩了!”

身材不高的船長獨自一人站在了甲板上,他面部緊繃著,雙手肌肉暴漲。

力量蔓延開,甲板上竟憑空出現一個足有船頭大的半透明船舵。

他緊緊把著舵,持續不斷地低吼著,在海浪只餘零點幾秒就能將遊輪掀翻的瞬間,猛地將它轉動。

“乘浪而上!”

一聲令下,遊輪將錨收起,一頭扎進了巨浪中。

這是隻有玻璃房能看到最震撼的景象,螻蟻般的小船沉入海中,又破浪而出,如從最幽暗的深海躍入凌霄,緊接著船隻順著海浪一路往上攀去,幾乎呈九十度地向上疾衝,在眾人的驚呼中赫然屹立於浪尖之上。

幾人坐在有安全帶的固定座位上,只覺心驚肉跳,然而還沒平靜下來,船隻又隨其猛然降落,上百米的落差足夠遊輪解體,強烈的失重感使得簡朝卿面色慘白,差點吐出來。

“砰!”

遊輪在霍濁水的力量下穩穩落下,但巨大的衝擊還是震動了船體,像從高空摔在平地上,尋望的頭差點撞了牆,他不由揉了一下自已的胃,感覺有些犯惡心。

簡朝卿已經抱著垃圾桶吐起來了。

徐宜君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最大的浪已經過去了。”晉雲聲依然泰然自若,像在湖心泛舟似的自在“接下來的風暴不會越過邊界線。”

大雨還沒停,激烈地洗禮著大海,尋望平復了一下心跳,解開安全帶,走到水吧倒了一杯熱水。

仰頭喝水時尋望注意到船頂有兩排星燈已然熄滅。

“用於出海的星燈,每一盞都至少濃縮了十盞的能源。從上至下,能源逐層增加,所以也會按順序熄滅。當半數都熄滅了,就到了該返航的時間。這有助於幫船長判斷情勢。”晉雲聲解釋道。

的確如晉雲聲所說,接下來的風暴減輕了許多,但大頭還在邊界線外的帷幕中。厚實的霧牆被吹得若有若無,如上帝拉起了舞臺的帷幕,讓好戲得以登場。

徐宜君拿出一盒煙,信步走出了房間。

簡朝卿嚇了一跳:“喂!”

然而男人站在雨中,卻滴水不沾身。湧來的波浪和雨水在接近他的瞬間,便被瓦解成無數碎玉般的水珠。

他點燃了煙,眺望著遠處。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指微動,水珠反射出絢爛的色彩,在他周身旋轉著,漸漸的,尋望彷彿看見了無數樂器的幻影,甚至在風的呼嘯中聽見了激昂的樂曲。

徐宜君站在風暴之中,卻如站在舞臺中央。

尋望終於相信他登船的確也是為了寫歌。

“你想出去看看嗎?”晉雲聲微笑著問。

尋望遲疑地點點頭:“你也會這招?”

“我會更多。”

說著,他拉過尋望的手腕,帶著他出了門。

“比如?”

晉雲聲推開門,輕輕一揮手,他回首笑道:“比如你見過的——”

亂雨撲面,卻在即將沾溼兩人身體的時候化為了無數透明的蝴蝶。

尋望一步步走到露臺,無數蝴蝶跟在他身邊飛旋又落下,匯入積水,隨著他的步伐盪出一圈圈漣漪。

他的心臟莫名跳得快了點。

他覺得自已像一個操縱大雨的魔術師,在末日中見證最後的浪漫。

但真正的魔術師,其實是緊跟在他身邊的晉雲聲。

低至零下的寒風中,晉雲聲握住他的手,幾乎成了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溫度。

“機械師晉升到A級的天賦,能把物質暫時轉化為其它狀態。”

晉雲聲輕聲說道。

蝴蝶飛得更快了些,無窮無盡,瑰麗又壯觀。

他們身後,簡朝卿也走了過來。

他招起層出不窮的書頁幻影,交織成傘的形狀,就這樣撐著紙傘站到了他們身邊。大雨落下,順著紙傘化為源源不斷的墨跡,又化成無數個字元,落在地上緩緩溶解。

尋望從這些字元裡窺到好幾首詩。

站在外面顯然觀感更加震撼,大自然的一次小試牛刀,就足以摧毀無數條生命。彷彿神明的一次注視,就足以讓山河大地分崩離析。

尋望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已的渺小。

——他必須儘快變得更強。

狂風把尋望吹得不斷後退,如果不是晉雲聲依舊握著他的手腕,恐怕他隨時會被吹跑。

他望著時不時越過邊界線撲來的海浪,突然,眸光一凝。

他看見了奇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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