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香聽得‘辜負’二字,淚水不受控的滑出眼眶。

她自然清楚摩訶毒體遠遠比不過聖摩之體的,單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毒性,便已是天大的缺陷。

可……

聖摩之體的修行太慢太慢了啊。

就她如今的狀態,若無天地機緣,往後十餘載怕都寸步難行,都將用來鞏固和適應這般境界下的修為實力,不會有多少修為的漲進。

十載光陰,足夠發生任何事情了;

那些潛在的敵人可不會如她一樣原地踏步。

這樣的話,她一下提升至此般程度的實力優勢,便都不復存在了。

退一步講,十年後,她的親友們一個個定然都能成長到她如今的這般地步,甚至都能跨入天魂境後息層面,屆時,她又將成為最弱的一個,成為拖後腿的累贅了。

她不想這樣。

她想不論什麼時候什麼階段,都能有保護親友保護師傅的實力。

哪怕變成一個生人勿近的怪物……

這也是她為何會容忍甚至說主動求著幻魔將這份恐怖的劇毒本源之力纏裹在魂丹上的緣由。

摩訶毒體雖然處處不如聖摩之體,但它勝在能借著各類劇毒,短時間內將實力提升到一個極其可怕的地步!

儘管那樣她也很難活得太久,但這份提升,是聖摩之體不論如何都給不了的存在。

摩訶毒體千萬載難得一遇,聖摩之體更是難遇中的難遇,但二者是存著巧妙聯絡的,摩訶毒體一定情景下有著突破桎梏轉變作聖摩之體的可能;

聖摩之體同樣如此,而且比起突破桎梏要簡單無數,僅需藉著遠超實力境界下的一份劇毒之力,強行逆轉,即可一蹴而就。

這算是寧香內心深處給自己絕望之下留的後手。

是以,這一次,她不論如何都要忤逆葉梵和陸風二人的旨意了。

就算拗不過眼下,她在煉化這份劇毒本源後,也還是會另尋別的劇毒傍身的!

正當葉梵苦口婆心勸說的時候,鬼伶這邊突然噴出一口鮮血,隨之磅礴駭人的氣息猛然外洩,宣至四周。

“好精純的本源氣息!”

唐元驚駭失聲,臉上不自覺的浮現三分惋惜。

光是這份外洩的能量,若是給普通人吸收煉化,怕是足可讓其從天魂境一息突破至二息層面。

陸風本下意識同樣浮現一抹心疼之色,但再感應到鬼伶如今周身上下充盈飽和到極致的氣息下,不由啞然,明白過來,不是她想浪費這份助益,而是實在接受不住,承受不了了。

實力強行被灌輸抬升至天魂境三息層面,已是她的極限。

這還多虧了她曾經煉化過龍血的經歷,於經絡體質有著提升,否則怕是斷難達到此般程度。

“幻四叔~”鬼伶不顧嘴角彌留的血跡,焦急的攙扶起奄奄一息的幻魔,眼中滿是淚花。

“別難過,”幻魔挺著殘存不多的氣力,虛弱道:“你幻四叔原本早該同你毒三叔他們一道去了的,苟活到今日,已是天大的知足。”

說著取下手上的納戒,交到了鬼伶手中。

以著最後的力量,輕弱出聲:“別忘了此前交代你的事情。”

見鬼伶順從的急點頭。

幻魔猶似心願已了般,緩緩閉上了雙眼,絕了最後的生機。

因為連帶著靈魂力量也一併給鬼伶充當養分提升之故,生機消亡下的他,連半縷殘魂都沒能彌留下來。

“幻四叔~”

寧香沉重的來到幻魔跟前,鄭重的躬身行了一禮。

……

眾人幫著鬼伶一併將幻魔的屍身下葬後,回到了原來的小院之中。

陸風見直到此刻都不見鬼魔等眾出現,心中的那份猜測更為確信下來。

葉梵更是忍不住直接問出了聲:“穹嶺六怪其他的五人是不是老早就死了?”

葉梵話語十分直白,讓得鬼伶愁容遍佈的慘淡臉色更白了幾分。

鬼伶原本答應了幻魔不予任何人說及此般秘事,但見被猜了出來,內心反倒是鬆緩不少,不然她真怕堂主問及,自己又不知如何回答。

有些事於心中憋著異常苦悶,當下鬼伶坦然點了點頭,回應道:“這事我也才剛得知不久,原來毒三叔他們早就在當年那一場大戰之中,便都先後隕落了。”

唐元愣愣說道:“這麼說來,老陸早前對戰的那些,真的都是幻魔一個人在假扮啊?他這什麼惡趣味?犯得著那麼吃力的考驗老陸嗎?”

鬼伶並未答話,想到幻魔說及的意圖,她也不知如何開口解釋。

陸風適時幫著說道:“想來不單單是為了考驗試探我,還有著震懾之意在吧。”

“震懾?”唐元愣了愣,皺眉道:“怎麼?他難道還擔心你有什麼不軌?覬覦他死後的資源?還是怕你做什麼傷害鬼伶的事情?”

鬼伶臉色有些難堪,這確實是幻魔所擔心的存在,也是此番出手的意圖,她雖提前攔住勸說過,但並沒有動搖幻魔半分念頭。

陸風苦笑道:“防人之心在所難免嘛,可以理解,再者說,他最終可幫寧香渡了一大劫,還把餘力都賜給了鬼伶,足可稱得上是恩威並施了。”

葉梵板著臉,“但願真是渡劫才好!別給人引上了岔子。”

寧香羞窘的吐了吐舌,也是沒想到葉梵會這般計較在意,這還是在她答應會煉化那股毒蘊的前提下,要是她執拗的拒絕下去,還真不知道後者會怎麼樣。

不過這份被在意管束的感覺,讓她心中暖洋洋的,師者如父,怕是真正的親生父親,也不外如此。

這麼想來,她又覺自己是世間最最最幸運的存在了,之前的苦難疼痛都不算什麼了。

陸風想到當初在劍墟之中鬼伶同自己提及有關穹嶺六怪的諸多事情,心中愈發能感受到鬼伶此刻情緒的難受與悲痛。

靜默了片刻,才有些好奇問道:“你曾說幼時遇上的是鬼魔,也是因他之故才陸續相識的其他幾怪,難道那個時候幻魔就已經開始假扮做其他人了?”

鬼伶緬懷點頭:“自那一戰過後,幻四叔便一直以著各種身份獨立於世間了,他會時不時的扮作其他幾人,不僅於言行舉止,連帶著生活習慣,乃至修行之道,都效仿得一模一樣。”

說著指了指小院中的六間屋舍,“這些便是他刻意所準備的,都遵從著穹嶺六怪各自的生活喜好所布,他近日同我說,這樣的活法,能讓他感覺他的兄弟親友們都還在身邊一樣。”

陸風聽言,心中驀然升起一分敬意。

唐元同樣如此,這樣的人,值得他予以敬重。

葉梵卻是突然古怪的質疑起來:“不對啊,這六間屋舍之中,有一間可佈置的花裡胡哨的,一看就是女子閨房的佈景。”

鬼伶皺眉掃了眼葉梵,隱隱有些不喜後者擅自闖入偷看的舉止。

葉梵無所謂的聳了下肩,身處陌生環境,要是不事先查探個明明白白,他可閒不住心等上數個時辰。

陸風想了想,圓場道:“那間屋舍,是六怪之中最神秘的天魔的吧?”

葉梵猛然一驚:“天魔是女的?”

唐元也是倍感錯愕:“一個女的竟能成六怪之首?”

鬼伶點了點頭,將近日才聽聞的秘事道了出來:

“天魔是幻四叔他們收養的義女,是他們五怪最寶貴重視的掌上明珠;”

“聽幻四叔提及,天魔是他們年輕時一起從劫匪手中救下的一名孤兒,從小培養著長大的。”

陸風三人聽言盡皆滿是愕然。

隱隱似明白過來那句‘寧遇五惡,勿惹天魔’的意思了。

並非是在說天魔有著多麼的可怕,厲害;

而是指天魔乃五怪的逆鱗,是五怪最重視的存在,誰敢欺負天魔,定然沒有一怪是能容忍得了。

想到有關穹嶺六怪的種種紀要。

陸風感慨著說道:“這麼說來,當年那一戰的導火線,是因那些珏溪宗的人,欺負了天魔之故才引來的五怪滅門?”

“不止是欺負,”鬼伶滿是憤慨道:“珏溪宗那群禽獸不如的東西,看上了天魔的美色,一群人聯合著將她給玷汙了,還將她折磨得精神失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等幻四叔他們查到並趕去時,天魔已經被殘忍的丟入了珏溪宗後山的山崖底下,他們尋回時僅剩下了半截傷痕累累的屍骨,面目全非。”

“幻四叔他們自知以那時候的實力鬥不過整個珏溪宗,加之在天魔那面目全非的屍體刺激下,一個個毅然決然修行起了七心邪魔決之中的歹毒秘法。”

陸風聞言不禁滿是動容:“難怪他們會甘願變成那般醜陋猙獰的模樣,原來有著此般艱辛過往。”

葉梵感慨的沉了口氣:“相較於喪失義女的悲痛,怒火攻心下,區區容貌於他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唐元體會最為深刻,想當初他為了喬雪兒,同樣可以不惜變作半人半獸的模樣,只求有著足夠的實力保護好她。

得知此般過往下,對於五怪蟄伏多年後屠滅珏溪宗一事,眾人也就都見怪不怪了。

此般勢力若是不滅,斷難消泯得了他們心中的怒火。

可惜。

珏溪宗的背後,有著孫家撐腰。

如若不然,穹嶺六怪的境遇斷不至於發展至如今這般模樣。

葉梵聽得鬼伶提及珏溪宗覆滅後,孫家聯合諸多名門大宗對穹嶺六怪展開圍剿追殺,不禁有些在意的問了一句:“那個時候的穹嶺六怪應該尚不至於有黑榜前十的實力,面對如此大規模的聯合圍剿,按說很難應對,幻魔最終是如何倖存下來的?”

鬼伶愴然陳述道:“幻四叔他們那個時候才剛都突破至天魂境後息層面,面對孫家為首的那夥勢力‘分而擊之’的針對策略,本該是無一人能有活路可言的,但……”

鬼伶停頓了一下,像是在顧及著什麼隱情,猶豫間考慮到陸風同魂門的關係,又覺似乎好像沒什麼好隱瞞的,當下開口繼續說道:“那一戰其實還有著兩位大人物參與其中,於關鍵時刻幫了幻四叔他們,可惜他們救援得晚了一些,沒能全部救下。”

陸風察覺鬼伶先前看向自己的目光,略微思慮下猜測道:“同魂門有關?”

猶記得鬼伶曾經提及,是在百鍊泉歷練時意外結識的幻魔,後者在隨後的日子裡多番入得百鍊泉教授她各類本事。

就此來看,幻魔定然與之魂門有著不錯的私交,他遇上危險,魂門按說不會坐視不管。

鬼伶點頭說道:“嚴格來說,那兩位大人物也不算是魂門的人,只是好像同魂門有著莫大關係一樣,其中一人堂主你還接觸過。”

“我接觸過……?”

陸風愣了愣,思疑間開口道:“鬼匠?”

因為白狸的關係,他是清楚鬼匠與魂門有著聯絡的,也知鬼匠真實實力並不弱。

“不是鬼匠前輩,”鬼伶尊敬解釋道:“是匠心遊俠前輩。”

陸風一怔,儼然沒想到會是這般人物。

當日青山劍宗上的種種他可還都歷歷在目,匠心遊俠以著九俑之陣佔據他的院落在前,他巧借枯海元石之能破局毀陣,再到後頭的爭鋒相對以及巧言‘交易’,也算是一場不打不相識的際遇。

總的來說,對於匠心遊俠這位秉性獨異的前輩,陸風還是頗具好感的。

甚至可以說,若非基於匠心遊俠的幫助佈置下了斫龍陣等大陣,整個青山劍宗恐怕都難在六方聯合的夜襲之中倖存下來。

最為關鍵的是,陸風於這位高人身上體會到了一股沒來由的特別在意,心中很是懷疑後者是否知曉著自己的身世,同自己父母一輩也有著交好?

只是屢次試探打聽,都被以實力不足為由拒絕了下來,非得等到天魂境層面才可揭曉。

最早的風森如此、後來的鬼匠也是如此,再加上匠心遊俠同樣如此……

其中有二人還同魂門有著密切聯絡。

加上當初於黑風鎮時鬼後對自己的那番異常舉止。

陸風冷不丁有種幡然醒悟之感,心中浮現起一個念頭:

‘自己的身世莫非還同魂門這個勢力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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