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秋平愣神望著苗秋芸咬牙噘嘴的決然模樣,內心不由開始動搖。

妹妹的這般神態,他僅見過兩次,這是第三次。

第一回是年少時,母親帶著妹妹外出,被仇家派出的沙醫和武師盯上,母親為了保護妹妹被殘忍殺害;

儘管後來復了仇,但苗秋芸因為親眼目睹母親慘死下,對修行藥道和武道起了牴觸,開始倔強的要放棄過往所學,轉修陣道。

因為已年近十一歲,錯過了最佳修行時期。

加之他們所處的環境,並不適宜修行陣道下。

他們的父親雷霆暴怒,想要改變妹妹這般執拗念頭。

因為父親的斥責阻攔,加上妹妹自己的倔強,二人大吵了一架。

苗秋平猶記得那時妹妹在祠堂內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七天。

最終憑著這份決然,以及差點丟了小命下,才讓得父親第一次改變了主意。

第二回是妹妹十六歲那年。

因為陣道修行略微有成,覺得南沽鎮環境不適宜繼續陣道深造的緣故,妹妹提出要去外頭,提升陣道的同時,找尋能於南沽鎮內適宜的佈陣手段,試圖尋得以陣道改變南沽鎮生存環境的方法;

這在他和父親看來都是不切實際的,他們也曾問過不止一個天魂境陣師,都回應稱改變不了這點,南沽鎮遍地黃沙的惡劣環境,靈氣之中摻雜的黃沙根本去之不盡,無法維繫陣勢的長久穩定,再厲害的陣法,也難維繫太長時間。

於此般環境佈陣,無疑是對陣法資源的浪費。

是以,父親再一次拒絕了妹妹的盤算。

這一次,沒有兒時的爭吵,十分的平靜,只是妹妹獨自關在房間不見人了,往日歡聲笑語時常掛著笑容的妹妹消失不見了。

足足持續了半年。

苗秋平自問那時都覺得妹妹心境似乎都要困出毛病來了,相處下說不出的低迷頹喪,毫無生氣,仿若人生都沒了意義。

好在父親終是不忍,應下了苗秋芸外出修行的請求。

而今是第三次。

父親沒了。

苗秋平明白該是自己這個當哥哥的抗下這份責任的時候了。

此刻的他,似乎有些明白父親前兩回改變主意下的心境了。

每一次,所要面對的,都是可能失去女兒的心理鬥爭。

苗秋平清楚自己若點下這個頭,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見著妹妹,甚至可能成了慫恿縱容害死妹妹的兇手。

回頭根本無顏去見死去的父母。

但見苗秋芸決然跪在自己面前的倔強模樣……

苗秋平心中又說不出的難受。

“想好了嗎?”

苗秋平聲音顯得十分沉重,整個人在這一刻都似成熟了許多。

苗秋芸毫不遲疑點頭,早在決意脫離碧雲澗的那一刻,她便下定了決心,也沒了回頭的餘地。

她於陸風身上看見了自己苦苦追尋的陣道手段,不想錯失這可能是人生中唯一的機會。

就算死,她也想將這般陣道,傳承回南沽鎮之中。

苗秋平重重的舒了口氣,將手上的納具取了下來,繼而朝樊叔望了過去。

樊叔見狀,面露猶豫,遲疑間還是應了下來。

待要開口,護著苗秋芸一起之際。

苗秋芸堅定的話語突然傳來:“哥,你的命比我重要,樊叔需得在你身邊!苗家的未來需要你。”

苗秋平沉默,礙於妹妹的執拗,終不再勸說。

樊叔嘆息間也將手上納具取了下來,由著苗秋平一併交到了苗秋芸手中。

“前途兇險,”苗秋平聲音有些沙啞,握著妹妹的手,一字一句道:“哥能幫的,只有這些了,努力活下去,一定要活著回來。”

樊叔於旁也告誡道:“進浮沙螺都尚有一線生機,切記,萬不可再闖入無淵冥海里頭。”

苗秋芸鄭重點頭,取出一枚刻有靈魂印記的‘血巖玉’交到了苗秋平手中。

血巖玉是南沽鎮一帶特有的奇異玉石,類似於尋常影玉,能夠短暫承載魂識虛影的存在,附著靈魂印記下,一定程度上,能同魂玉一般傳遞出感應,將儲存的影像傳回親人手中。

苗秋平知道交付血巖玉意味著什麼,往常血巖玉發揮效應的時候,也就意味著親人出現了意外。

“趕緊去吧,再晚許就跟不上了。”

苗秋平強忍著心中酸楚,催促的驅趕走了苗秋芸,再僵下去,他怕自己要不爭氣的留下淚來。

畢竟,這可是他世間唯一的血脈至親了啊。

……

陸風一行翻過高高冗起橫陳著的沙丘線。

原以為,另一邊同樣會是一望無際的黃沙,但卻沒想到,竟會是一座規模不亞於,甚至比之南沽鎮還要大的古城池。

準確的說,是半座城池。

黯淡的月色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片暗沙色的建築群,每一座房屋基本都有一大半沒入在厚厚的黃沙之中,僅是浮現一小截在沙面之上。

建築的外壁岩石被風化的極其嚴重,坑坳不平,斑駁破舊,相較於先前所處的那片廢墟殘垣斷壁還要來得破敗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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